第16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晏九星说她该洗澡了

        施小草赶紧摇头，她被晏九星这个“建议”闹了个大红脸。

        她转身就向外走，一边走一边反驳，撇清嫌疑：“我只是想要帮你上厕所，我为什么要看你啊？上——上厕所有什么好看？”

        她跑出去，咚地一声把厕所门关上，隔绝一切惹他怀疑的可能。

        这个房间应该是晏九星的卧室，除了床以外，这个房间跟这栋楼的每个地方一样，全都被晏九星破坏殆尽。施小草尝试将衣帽间的抽屉复位，关了半天关不上，她仔细查看，才发现里面的轨道滑条被人暴力掰弯，根本无法复位。

        室内的所有家具都一样，处于一种无法复原的破坏状态。

        施小草等晏九星从厕所出来，她指着关不上的抽屉问：“你为什么要把它搞坏了啊？”

        晏九星：“坏了怎么了？”

        “好好地弄坏了干什么？”施小草无法理解他的回答，问道。

        “我喜欢坏了的状态，不管是东西，还是人——”晏九星回答，语气平淡无澜，但细思波涛汹涌。

        施小草掰滑条的手停住，她回过头看着晏九星，两人目光相对。施小草愣愣地看了他好久，觉得自己第一次看清晏九星的眼睛。

        他的双眸依然很黑，细看却能看出他眼睛深处似乎有什么被冻住了，冰冷，辨别不出任何情感。

        她回想自己当初在市场上看见的晏九星，那时候她也是这双眼睛吸引了吧？镇定，一看就知道这个哥哥非常可靠，不会受任何影响。

        可是那时候离得远，现在接触的距离近了，细细分辨，才能看出他的镇定或许并不是镇定，而是骨子深处的冰冷。

        施小草定了定神，对晏九星说：“我去拿工具。”

        晏九星看着她起身，双唇紧闭，没有说话。

        施小草来到楼下，走过满目疮痍、台风过境一般的客厅和房间，看看根本没法下脚的厨房，真实地叹了口气。

        这可得修到猴年马月了。

        她正要去找工具，听见窗外有人小声喊自己。施小草循声看过去，见一个五十来岁的阿姨站在碎掉的落地窗前，正在对自己招手。

        她踩着湿漉漉的地毯、满地的碎玻璃、摊落在地的窗帘走过去，见这个招手的阿姨圆脸短发，看上去很干净利落。

        在她身后，还站着三个女的，一个三四十岁，另外两个二十多岁，都穿着统一的深蓝工服，在看着施小草。

        “你没事儿吧？”最年长的阿姨打量着她。

        施小草摇头，不吭声。她对陌生人警觉心一贯很高。

        “我叫刘英，这是冯玉燕、许瑶和王玉珍，都是在这儿工作的。”刘英对施小草说：“夫人交代了，让我们配合你，你有什么事儿就用那个电话拨分机号4，找我就行。”

        施小草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看到客厅的电话，她点头答应，然后问：“工具在哪儿？”

        “什么工具？”刘英不明白，后面的三个人也很好奇，四双眼睛一起看着施小草。

        眼前小女孩儿十五六岁，从衣着打扮和口音可以看出，她是个地地道道穷人家出身的打工妹，唯一让她显得与普通打工妹不同的，是她的一张脸长得特别好。

        肤白目明，荆钗不掩国色，一身衣衫再破也掩不住这女孩儿的美，而且眼神儿看着就机灵。

        四个大姐想到楼里那位，那可怕的脾气，都有点儿为这个小女孩儿担心。

        “就是维修的工具。少爷让我修屋子。”

        刘英惊讶地问：“修屋子？修了他还会砸，咋个修哦？”

        施小草摇头，对刘英说：“他砸他的，我修我的。刘姐您告诉我工具在哪儿就行。”

        刘英带着她去工具房，路上经过的花园里，有男的在侍弄草坪。施小草一边走路，一边留神观察那个男的，四五十多岁，五大三粗，看上去十分有力。

        她问一旁的刘英：“这里男的多吗？”

        “两个，一个管杂务的老蒋……”刘英一指花园里除草的那个男的，说是老蒋，“还有一个是司机，姓张。刚才你见过了吧？”

        施小草点头，那个姓张的司机刚刚跟晏夫人出去了。

        “其实原本还有一些人，不过被少爷都赶到大门外头去了。”刘英说，声音很小：“那些人是晏总派来保护他儿子的，可少爷不喜欢别人靠近，就连我们几个女的想进那栋房子都不行。”

        施小草安静地听着，心想他说喜欢坏了的东西，那没坏了的东西当然惹他讨厌了。

        坏了的、破了的东西才能靠近他。

        你们全都不能近他的身，是因为你们都没坏，或者坏得不到位。

        房子原本是好的，他就把房子内完好的东西都拆坏了，换做是人，恐怕要像我这样生活破碎得无以复加的倒霉蛋，才能近他的身？

        施小草默默地胡思乱想，刘英和其他三人跟她搭了几次话，她都不言不语。四人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寡言少语，不爱说话，也就不再跟她闲聊。

        她从刘英那里拿了工具，回到楼内。

        晏九星还在轮椅上坐着，似乎没人打扰的话，他能坐在那里直到天黑。

        施小草从小的生长环境，让她几乎做过各种类型的家务，但是唯独维修工，她没做过。

        这世界上有一些家具物什，坏的程度是不修还能凑合着用，一修就彻底散架了，只能丢到垃圾堆。

        那栋着火的房子里的东西，就全都是那样。

        她从工具箱里取出扳手，在抽屉轨道上试了试，发现太大了，她就又找了个小的，插进轨道里，慢慢地将弯了的轨道掰直。

        室内没人说话，她一点一点地掰，到天黑的时候，她修好了三个衣柜的抽屉。

        施小草看着衣柜内凌乱的衣服，问窗前的晏九星：“哥——少爷这个抽屉里是放啥的？”

        晏九星没搭理她。

        施小草心想不搭理自己，那就随便放。她把丢得到处都是的袜子内衣内裤什么的归拢到一起，然后袜子丢进最下面的抽屉，内衣丢进最上面抽屉，内裤丢进中间的抽屉。

        归拢完了，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有点儿饿了。

        施小草走到晏九星身边问他：“少爷你饿不饿？”

        晏九星不回答。

        不爱说话，还喜欢搞破坏，怪不得一个月出两万块也没人敢来照顾你。

        “下楼去做饭，然后吃点儿东西。”施小草走到他身边，伸手去推轮椅。

        晏九星不等她碰到轮椅，就冷冷地道：“别靠近我。”

        施小草属于柴头汗的体质，不出汗就还好，一出汗浑身上下跟蹚水了似的。她先前跪在地上掰那个滑轨出的力气，现在全都化作汗水流出来。她一边擦汗一边儿说：“不靠近你我怎么照顾你？你不要这样好吗？你瘦了很多，我以前看见你的时候你是个壮汉，现在都瘦没了。你得吃饭啊？”

        晏九星只说了一句“别靠近我”，就开始目视窗外，一副没听见施小草嘟哝的样子。

        施小草只好走到他目光前，蹲下跟他对视：“你不肯吃饭，是因为怕上厕所吧？”

        晏九星被逼着跟她相对，一双冷峻的眼睛盯着施小草，眼眸深处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心蹙了起来。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说了我会照顾你啊？以后我会把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还有你的大小便规律和频率都记下来，你只需要一心一意好起来就行了。”她当初就是这么照顾向兰的，从她八岁能抱动向兰开始，向兰的身上就再也没有异味了。

        “我让你别靠近我，是因为你该洗澡了。”晏九星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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