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撒娇

由于世子不肯退婚，靖南王妃又只当是两个小孩子闹了小误会，乌雀和世子的婚事从有些模棱两可的局面变成明确的定下。靖南王妃直说回去就和王爷商量日子。

        回到客房，乌雀收拾洗漱完，白乌氏过来要和她一起休息，牵着乌雀的手，要和她谈谈心。

        灯吹了。室内伸手不见五指。风雪夜，整个世界都非常安静。

        乌雀感受着来自白乌氏的温暖，脑海里不断回想着最近的事情，内心惶恐又疑惑。

        她打算来的时候，就是想要来看看，这个白家到底是什么样子的。看看，是不是可以看到一些关于当年的母亲的线索。她想来看看瑶华的母亲的样子。然后，她以为她可以悄悄地离开，或者为曾经的母亲做点什么。然而，她没想到，她在这个本来不该出现的地方，竟然体味到了从来都不曾得到过的温暖。

        乌雀的内心几乎都要战栗起来。

        她抓着白乌氏的手，忍不住无声地哭泣起来。

        她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期盼，要是她就是那个瑶华该多好？她不是乌雀，该多好？她多么希望，这眼前的一切烦恼，都是不存在的。她可以挺起胸膛，亲亲热热地喊着身边的人叫母亲，叫娘。

        但是，她毕竟不是瑶华。她也不是她的母亲。

        乌雀眼前仿佛又看到她的亲生母亲，她的容颜都快模糊了，那么虚幻，那么冰冷。

        她又想到了亲生父亲，却怎么也想不起父亲的样貌了，只是有他高大的背影，他在前面走着，不快不慢，衣袍带角翩然翻飞，仿若谪仙。

        很快她又想到了白七爷。

        两个父亲一对比，乌雀差点哭出声来，白乌氏感觉到她的异常，用力把她搂到了怀里，柔声安慰起来。

        “其实，当年娘也想过，不要嫁人好了。可是等到嫁了人才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风云变幻，个人有个人的私心。只有那个人是和你同心同意的。这人活到了时候，也总有要分开的。可是人活着的时候，还能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应当珍惜的。”白夫人好像是在说乌雀，又好像是在说她自己，她轻轻拍拍乌雀的后背，呢喃道，“我的好孩子，很多事，不是你逃避，就万事大吉了。何必要想着退亲呢？”

        我不能去啊。那样的深宅大院里，如何有我的地方？迟早有一天，我的事，会让大家都受伤。我不想。不想看到那样的情况。

        我不想……有一天，成为大家的羞耻。

        乌雀心里在哭喊着，只是却说不出口。

        “娘，”乌雀说，“我，可不可以，嫁到一个人口简单的小户人家？或者，干脆，永远不嫁人？我可以养活自己的。我可以养活自己啊。”

        白乌氏有片刻没有说话，乌雀正紧张，白乌氏却笑了起来。

        “傻丫头，你这是把金元宝扔到大街上，说怎么会有人捡？那可是，会出人命啊。”白七夫人说。

        乌雀在白七夫人的语气里虽然听到了哄孩子的温柔，却也听到了让她心惊的道理。

        “大家为了抢金元宝，使坏的，用心计的，用武力的，怕是不闹得人头破血流，闹得出了人命，也不会停歇。”

        “即使我是白家小姐，也是这样？”乌雀问。

        乌雀又回忆起在那种地方的时候。

        在那种地方，她卑贱如泥，别人怎样对自己都可以，她自己没有任何挣扎的权利。后来，到了庵堂，在那里的她也不能安稳。如今，她的身份是官家小姐，竟然也是身不由己的。她终究是要成为别人的，只不过，可能现在的这个身份，可以让她稍微有点尊严，是个人，不是玩物。

        乌雀看着面前的白乌氏，心下悲凉。

        就算是被如何疼爱的白乌氏，如何被什么样的父母视作心肝宝贝，也还是要嫁人。要小心翼翼地，仰仗着别人的鼻息过活。

        她回想着遇见世子的过程。

        世子李风崖一看到自己带在身边的东西，立刻怀疑自己，随后看清自己的面貌之后，就说无论如何也要得到自己，从头到尾，没有问过自己一句意见。从头到尾，在那个地位尊贵的世子眼睛里，她就像一件玩物。看上了，就要得到。

        这种情况，让乌雀更加害怕，她真的不像要嫁给那个世子。

        “娘，”乌雀试着撒娇到，“我可以自己选……人家吗？”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说相公。

        “风崖，不好吗？”白七夫人问。

        “他，好浮夸……不想……”乌雀说。

        “是吗？”白七夫人并没有立刻回答，几息过后，她说，“好。”

        白七夫人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虽然十分平和，但是乌雀却明白，白七夫人说得非常肯定和认真。乌雀内心震动。

        “回去就给你张罗，这京城里家室相当的少年公子，我都领你去见一见。不过，你可得答应娘，若是转了一圈，你没有见到合意的，就得好好地嫁给世子殿下。你也得答应娘，万事有规矩，要有耐心，不可以随便凑数。”

        “好。”乌雀深呼吸一口气，心里感觉松快了许多。

        “你个调皮蛋。”白七夫人揉了揉乌雀的后背。

        “娘。”乌雀感觉心里好暖和。

        白七夫人用脸颊在乌雀的脸上蹭了蹭，轻声说睡吧。

        乌雀在白七夫人温热的怀抱里，感觉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笑着翻了个身，背对着白七夫人，又落了满枕头的眼泪。

        她脑海里又是亲生母亲淡漠疏离的面孔。

        长这么大，乌雀才知道，原来撒娇地喊一声娘，是这样的滋味。

        第二天一早，下人们把行礼都收拾妥当，马车备好了，乌雀和白七夫人才亲亲热热地走出大觉寺。昨晚，乌雀感觉心口的一块大石落下了一半，早起就分外有精神。这两日白七夫人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女儿，看女儿高兴，自然就开心起来。

        她们本来就不赶日程，出来的时候，其他人家的马车都已经走了大半，日头都已经升了老高。乌雀本来就不愿和其他人家的什么小姐公子打交道，出门就没有四下张望，白七夫人笑着站在了门口，乌雀就站住了，回头望着笑吟吟的白七夫人，正纳闷，就看见大雪冲自己使了个看身后的眼神，就开始低身行礼。

        乌雀这才再回首，看到世子和他的小厮站在不远处。他们应该是等了很久了，鼻子耳朵都冻得红透了。世子看起来还是潇洒淡然的样子，那小厮已经恨不得全身都缩在他厚实的大袄里，抱着自己直晃悠。

        世子抬头看着台阶上的乌雀，明媚的阳光里，她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上一刻明媚的笑，就像三月的暖阳一样好看，只是看到他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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