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思流离终怅然

　　那一袭白衣，翩翩临风，不急不缓的走近，在千军万马之前毫不示弱。
来人轻蔑的看着李弘群，鄙夷的问道：“男子汉大丈夫，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将军不怕天下人耻笑？”
李弘群毫无愧色，自得的答道：“成大事者怎能拘泥于细微。兵者诡道，只要是有效的策略，谁敢笑我？”
说罢，李弘群才想起来问话的是个无名小卒，还一身布衣，觉得辱了自己的身价，便不屑的皱眉反问：“你是谁？”
宋怡卿已经折损，他只需引出疏墨，颍州军自然群龙无首，砍瓜切菜易如反掌。
可是疏墨却没有出现，而现在出现的这个人又是谁？
那白衣人温文一笑，彬彬有礼道：“在下宇文合昀，杏林之术略知一二，今日看将军印堂发黑，面色苍白，唇色血红，瞳孔缩小，特来为将军请脉诊治。”
李弘群面色不豫，并不搭理宇文合昀，而是扬声道：“疏将军果然如此无情？啧啧，真英雄大丈夫当如是！也罢，这等美人儿，就便宜我帐下的将士们了。只是不知道有几个人能享得上此等艳福？”
“将军，近日可曾觉得心烦气躁，偶有胸闷，心律失常，脸部肌肉无端弹跳？眼中充血粘腻，呼吸急促，话音沙哑？肋下二指处按压是否如针刺？是否经常闻到清淡异常的花香？那是雪凌花的香味。此毒已入肺腑，不日入骨，将军慎思。”
李弘群本来压根没有将宇文合昀放在眼里，却偏偏宇文合昀一席话说下来，把他近日身上所有的不适都点了出来，越说越像有那么回事。
尤其最后一句话，让他无端背后一凉，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从灵山归来之时那笑的诡谲的少女的话来。
——听说安先生现在不知所踪，大祭业已身亡，不知乾州军医治得了伤，可还治得了毒？——我们家墨墨从来无往不胜，不打无把握之仗。轻敌，那可是兵家大忌。
——毒既然是墨墨下的，墨墨自然能找到解毒的办法，我二师兄亦可为将军压制毒性。
——将军，未雨绸缪还是好的。
李弘群脑中嗡的一声炸开看锅，再看向那吊在空中微微晃动的少女，她竟勾起唇角痴痴的笑了起来，眼角余光轻蔑的瞥了自己一眼，不屑的说道：“可惜了，将军执迷不悟，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说出来，李弘群怒极反笑。
也不说话，伸手揪住可晴散乱的发髻，用力向后拽，生生把可晴的身体向后拽了一个斜角，脚尖点在了塔台之上。
李弘群阴狠的凑近可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小贱人，你算计我？！”
若是她不故弄玄虚，李弘群怎么可能没有防备？如今已经数日，毒已蔓延入了肺腑，他怎能不惊慌？！
“自作孽，不可活。”可晴的声音微弱，她早就闻到雪凌花的香味了，那日假作好心提醒李弘群，只是故布疑阵罢了。
李弘群搜遍她全身，竟没有找到一件可以郑敏她身份的事物，便威胁她写一封求救信。
李弘群太小看女人了。
他以为女子临危只会惶恐难安，却不知那短短几行字却暗藏玄机。
光含，香蕴两句，是写雪景茶香吗？
其实不过是告诉疏墨，她暗敛光华，藏拙曝短，蓄势待发而已。
醉梦不见人，幽暗。李弘群以为是写相思之情吗？
其实只不过是为了提醒疏墨善加利用幽梦随体液传播这种特性罢了。
蓦然，默然，漠然。难道他以为是写心如死灰的过程吗？
其实也不过是告知疏墨，她会竭力自救，让疏墨选择沉默保持冷静而已。
疏墨一向冷静，怎么会因为一纸素笺不明真相就口吐鲜血？
那不是血，是毒。
而李弘群，擦干了脸上所有的血迹，却唯独嘴角那一滴，因为过于得意而舔食。
李弘群抽出腰刀割断了吊着可晴的绳索，揪住可晴的头发把她拖到了塔台之上，一脚踩到她的脸上，狠狠的用力，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抽  搐，笑的阴森可怖：“嘴挺硬么？那你便看看，究竟谁先死……”
可晴身上被捆的结实，早已经浑身麻木，又被李弘群恣意踩踏，眼前发黑，一片昏沉，再逞不得口舌之利。
宇文合昀与李弘群的距离约有百步，眼睁睁的看着李弘群在塔台之上对可晴施暴，却无计可施。
不敢细看可晴此时的状况，宇文合昀只是急促的问道：“将军见多识广，自然知道雪凌花本无毒亦无药性，却香味淡雅隽永，乃是众多香毒的毒引。而各色香毒之中以幽梦毒性最为霸道。”
李弘群向下望去，宇文合昀面色焦急之色尽收眼底。他心念一转，抓着捆缚可晴的绳索便带着可晴一跃下了塔台。
拖着可晴一路走到宇文合昀身前，身后只有几个亲信侍卫跟随。
可晴浑身瘫软，手脚早已伤痕累累，却一声不吭，默默承受。
她总是告诉自己，是她选择了这样的路，所以疏墨不来救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不是她不听话，错信了龙青妤，就不会被乾州军所劫。
自己种的恶果，就要自己挽救，她有什么资格等墨墨？
她明明已经告诉墨墨了，她会自救，不用管她，还在期待什么？
可是她却无法说服自己的心：她可以自己对自己残忍，却不能接受来自疏墨的残忍和冷漠。
女人呵……
到如今，只剩下苦笑而已。
李弘群心有不甘，回头看了一眼己方的十万大军，振奋道：“我乾州人杰地灵。怎么可能解不了区区香毒？本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宇文合昀胸有成竹道：“将军，君临天下指日可待，您赌不起。”
李弘群鼻尖又是一阵幽幽的花香，他心里烦躁更深：这香毒太过莫测，他是真的不敢赌！
迟疑了半晌，他终于咬牙道：“哼，本将迟个一日两日拿下颍州又如何？剑门关已破，长驱直入是必然。”
宇文合昀做了个揖：“将军明智。那么就请善待在下的师妹。”
李弘群冷笑：“呵，两个阶下囚，还跟本将谈条件？”
可晴跪坐起身地上，轻轻的央求道：“二师兄，别管我了……”
墨墨身上的担子那么重，她不为助力也就罢了，怎么还能轻易打翻墨墨的布局？
李弘群怒起一脚直踹可晴背心：“多话！”
可晴后心一凉，眼中金光四射，再望一眼那茫茫的草甸子，缓缓合上了眼，陷入昏沉。
没有人会来了。
别等了，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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