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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北风呼啸,寒冬凛冽,三九天里,连太阳都透着丝丝寒气,路上行人分外稀少。

  在距兴隆郡尚有百里处的官道上,有一辆马车正踽踽独行。

  马车外头坐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浑身黑衣,身躯精瘦,面上不苟颜色,挥动鞭子的声音凌厉又精准。

  而另一个虽裹着一身崭新的灰色夹袄,但却大敞着领口,任冷风吹进袄中,他却犹不觉得寒冷,此时他手中正抓着一只硕大的鸡腿,啃得不亦乐乎。

  “阿大兄,换进来暖和暖和吧,”马车帘子掀起,年轻公子抖抖索索着从马车出来,招呼赶车的男人。

  阿大头也未回,兀自赶车,“不了,前头就到客栈了。”

  年轻公子搭眼朝前头瞧了瞧,不远处,在清冷的寒风里,正有一面高昂的旗子在随风飘扬。

  渐行渐近里,“兴隆驿”几个大字赫然在望。

  他一拍大腿,恍然若觉,“对对,地图上有标注,兴隆郡外百里有处驿站。”

  他又抬头看了眼天色,“如今正是寒冬腊月,近来也无战事,我等普通人,驿站也是住得的。”

  说着他又轻轻掀了帘子与马车内的人道:“清清,兴隆驿就在前头,我们今个便歇在此处罢。”

  显然,这在兴隆郡外独行的马车不是宋真清一行又是谁?

  距他们离开天灵山至今已有月余,从天灵山出发时尚是深秋,但这一路行来,已时至寒冬。

  且越朝北走越是寒冷,虽乘了马车,但始终不耐如此冷峭,尤其是宋真清,她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躲在马车里。

  但即便如此,她犹觉的浑身僵硬,于是遇城便歇,逢客栈便住,左右他们并不着急,何必匆忙赶路?                        

                            

  所以听闻前头便是驿站,宋真清没有丝毫犹豫便应了下来。

  前世她是南方人,这一世亦在温暖的岭南长大,天可怜见的,她可真是耐不得冷。

  姜木子亦是差不多情形,与宋真清相依相畏在棉被中,恨不得将头脸也裹起来。

  金不换斜一眼两人,忍不住取笑,“这便受不住了,到了鸣沙郡该如何是好?鸣沙郡还要冷些。”

  宋真清咯咯咬着牙齿,哼哼唧唧道:“等到鸣沙郡便该开春了,哪里还会这般冷。”

  金不换勾了勾唇,抚摸着窝在自己怀中取暖的小金子,呵呵两声,“春寒料峭,到了你便知道了,鸣沙郡的风刀子能刮伤你们的脸。”

  宋真清翻了个白眼,“等我到三危山交还了东西便窝在客栈不出门便是了。”

  “清清说的是,”姜木子咬着冻的发抖的牙齿附和道。

  金不换眼眸眨动,看着两人狼狈的样子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宋真清见了金不换这模样,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哼,她若是提早知道鸣沙郡这般冷,她才不冬日来此,这不是自讨苦吃嘛。

  他们一行六人唯有金不换来过鸣沙郡,金大骗子明知这里冷得可冻掉人的耳朵,竟也不早些提醒她,害的她如今连被窝都不想出,又哪里能流连北地风光呢?

  大骗子,混蛋,宋真清在心里早已将金不换骂上了几十遍。

  但就在此时,马车忽然“咯噔”一声戛然停了下来。

  韦无冕的声音在帘外又响了起来,“清清,驿站到了。”

  说着韦无冕便从外头掀开了一条缝,一张被风吹得通红的俊脸迎了过来,“清清,下来吧,驿站里有火炉,到驿站里暖和暖和。”                        

                            

  宋真清一听到“火炉”二字,眼中登时一亮,顿觉浑身已经开始暖洋洋了,她当头将棉被朝姜木子身旁一推,起身便掀了帘子,呼呼道:“走,快走。”

  可外头真是太冷了,宋真清被兜头的凉风一吹,慌忙瑟了一下,又缩回了头,“啊,好冷。”

  然再一想到暖烘烘的火炉,她又有了动力,伸手将棉袄领子朝上提了提,这才提脚跳下了车。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雪,这两日放了晴,路上的积雪已有了融化的痕迹,泥泞的路面上,一踩便是一脚的泥水。

  便是在这驿站门外,积雪虽被清扫过,但宋真清还是湿了鞋子。

  一阵阴冷顿时从脚底板传至她的四肢百骸,她忙甩甩鞋子,大踏步朝驿站内走去。

  掀开门上悬挂的厚厚棉帘子,宋真清一脚踏进驿站,便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她长呼一口气,浑身顿觉轻快起来。

  兴隆驿本就是一个小驿站,不过十来间房,一座土坯二层小楼里,大堂处只摆了几张桌凳,看模样极为简朴。

  “噼噼啪啪”的火炉立在大堂中央,通红的火苗正滋滋扑闪着火花,铜炉里的热水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边上一个小二打扮的年轻人正斜靠在桌前打瞌睡。

  看到有人进门,柜台后留着八字髭须头戴虎皮帽的男人重重“咳”了一声,叫唤小二道:“顺子,还不迎客。”

  小二激灵灵睁开了眼,抬头了了眼站在门口的宋真清,随手将桌边抹布朝肩上一搭,打了个呵欠才懒洋洋的起身,“客人几位啊?”

  宋真清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看这小二傲慢的态度,想来驿站是官家的,不愁客源咋的。                        

                            

  但如今毕竟在人家地盘,又有求于人,宋真清还是堆了笑,讨好的道:“六位,麻烦开……”

  宋真清顿了顿,想起昨日在北庵郡留宿时,因那客栈客满,他们只开了两间房,韦无冕与金不换差些被阿二打的呼噜声逼疯,她微微蹙眉,忙又道:“开三间房吧。”

  宋真清觉得这驿站里除了眼前的小二与柜台后掌柜模样的人,也没见着其他客人,便是她开个十间八间的也不在话下,但本着节约原则,她还是只要了三间房。

  但没成想小二却是一翻白眼,哼了声,“没有。”

  “呃,”宋真清瞪大了眼,“没有?”

  她指了指二楼,那里连个鬼影都没有,强忍着怒气,“楼上满房?”

  “不是,”小二将抹布放在桌上涂抹了一下,没好气道:“房被人定了。”

  “什么?定了?”宋真清脑中轰然一响,若是房间被定了,他们岂不是还得冒着寒风再行百里?

  想起外头冷寒,宋真清忍不住哆嗦,忍着寒意又问了一遍:“当真没有房了?都被定完了?”

  叫顺子的小二眼皮一耷拉,不耐烦道:“人家包了整个客栈,便是有房你们也住不得。”

  宋真清一愣,“谁?莫不是官家人?”

  此时除了韦无冕,金不换姜木子阿大阿二几人也已进了驿站,小二瞅着一群人站在门口,越发的不耐烦,出言便是十分的无礼起来,“关你们什么事?走,走,快走,别挡了贵客的道。”

  小二边说边过来推搡几人,却是一不小心踩了阿大的脚,阿大哼了一声,单手提起了小二的衣领,阴鸷的脸看起来十分骇人,“你将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小二双脚离地,被勒着脖子一张脸憋得通红,但他似乎并不十分惧怕,只急赤白脸的唤道:“掌柜的,掌柜的……”

  那边掌柜虽站在柜台后,但却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形,此时见自家小二吃了亏,忙颠颠的跑了来,躬了腰作揖道:“客官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阿大哼了哼,并未放开那小二,掌柜的见来人似有些不好惹,遂转了转眼珠笑着将几人朝里相迎,“各位请进来,进来坐,各位不就是想住店么?这事好商量好商量。”

  宋真清眼尾一挑,“当真好商量?”

  “好商量,好商量,”此时换做掌柜的开始讨好了。

  “三间房?”宋真清哼了声。

  “三间房,三间房,”掌柜忙点头,“那包下驿站的余家大爷想来是个好说话的,匀三间房还是使得的。”

  “余家大爷?”

  “是,是,余家大爷是去鸣沙郡行商的,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路过咱这里,早早便派人来打点了,咱驿站前后数日都被余家包下了,反正近来也没战事,官家更不会趁着冬日来往,所以……”

  掌柜嘿嘿笑了两声,手指搓了搓,意思是有钱不赚那是傻瓜。

  直到此时宋真清才终于明白这太秦朝的官驿制度,原来太秦官驿分做两种。

  一种是正经的官驿,只负责接待官员与军侯。

  另一种便是眼前这种,悬挂了驿站的标识,却并非官府所建,只在有战事时才被征用,寻常年份不过是做客栈之用罢了,所以这驿站里的掌柜与小二皆是普通人,并不是官府委派来的。

  因而,赚不赚客人的银子赚多少也由人掌柜的说了算。                        

                            

  宋真清心下忽然觉得今日之事做的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一想起外头的天,她还是缩了缩脖子,没骨气再出去。

  索性此番天人交错的矛盾心情并没让她持续太久。

  因为,那包了整个驿站的余家大爷一行人终于在此时也抵达了客栈。

  随着“嘶”一声长啸,驿站院中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宋真清来到门前,打着棉帘子朝外头一瞧,呦呵,真是好不气派。

  一行十数辆马车,尤以前头两辆很是与众不同,整个车身全以金乌木打造,这金乌木她是晓得的,据说刀剑不入,水火不侵,非千金不可得。

  但金乌木虽昂贵,但寻常人却是不曾见过的,所以,这两辆马车当真是如锦衣夜行,低调的奢华着,宋真清忍不住“啧啧”叹了两声。

  除却这两辆马车,随着十数辆马车而来的另有五六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劲装男子,那些男人各个遒劲强壮,一看便是习武之人,更让人敬而远之的却是,为首的那男子腰间竟别着一张三角小旗,待他跳下马来,将那旗子往马鞍上一插,“威虎镖局”四个黑色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宋真清也走南闯北的在江湖混了近一年了,“威虎镖局”大名她还是耳闻过的。

  “威虎镖局”虽在江南道,但威名却是远播太秦上下。

  据说“威虎镖局”创立几十年来,无论押的镖是人还是物,无一例外失手,因而,便是镖的昂贵,但请镖师的却是络绎不绝。

  另外,还有说,凡是看到“威虎镖局”的旗子,便是无恶不作的土匪也要退避三舍,不敢掠其锋。

  所以,宋真清很好奇余家要押送的镖物该是何等名贵,竟会花大价钱请“威武镖局”来护送。                        

                            

  马上的男子齐刷刷的先下了马,随后那为首的男人又来到了最前头的马车边,在马车外头站定了。

  不多时,那马车帘子轻轻从里头被人掀了起来,宋真清不错眼的瞧着,只见马车里下来的竟是个十分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面容秀气,看着颇有些弱不禁风的感觉,此时就听站在马车边的强壮男人拱了拱手唤道:“余大爷。”

  宋真清愕然的张大了嘴,难不成眼前这瘦弱的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男孩竟是余家大爷?

  她还以为余家大爷该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呢。

  她这边正惊诧,却见那余家大爷忽然伸手捂唇咳了起来,那咳声有些撕心裂肺,倒让她生出几分见了林黛玉的错觉来。

  她正在胡思乱想,不妨那余家大爷抬眼朝她这边张望了过来。

  宋真清眨了眨眼,朝门外的俊秀男孩笑了笑,自来熟的招呼了一声:“您便是余家大爷吧?”

  似从不曾见过如此厚脸皮的女子,那余家大爷闻言又不自在的重重“咳”了几声,这才拱手回道:“不敢当,某姓余,姑娘唤某余则俊便可。”

  宋真清又笑了,并伸手撩开帘子,略弯了弯腰做出相迎的姿势来,“余公子请进。”

  与此同时,方才对宋真清一行十分傲慢无礼,被掌柜的支使着去了后堂的小二顺子却是蹬蹬的突然从后堂跑了来,一把推开宋真清迎了过去,言语间满是欢喜,“余大爷,您来了……”

  “余大爷,您一路辛苦了……”

  “余大爷,您快进来暖和暖和……”

  如此的前倨后恭谄媚的架势直让宋真清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宋真清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世道也如此凉薄啊,当真有钱是大爷,没钱滚一边。                        

                            

  瞧不起谁啊,咱韦家大少爷在此,比谁有钱,咱还能输了不成?

  虽这般腹诽,但她的座右铭向来便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嗯,他们此刻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些好。

  余则俊确实是个好说话的,宋真清只说了想匀几间房住上一晚,余则俊却是二话没说,当即让掌柜的分了五间给他们,他们另留了十二间房。

  余家与“威虎镖局”一行差不多二十来人,若只有十二间房怕是有些拥挤,宋真清欲推辞,只留三间,却被余则俊制止了。

  宋真清想着余则俊既是余家做主的,自然心里有数,索性也大大方方谢了,承了这恩情。

  好家伙,一下有了五间房,韦无冕与金不换是十分开心,两人终于不用再挤一个房间了。

  连带着她与姜木子也可分开住了,当然阿大与阿二兄弟俩自幼便习惯住在一处,所以没甚好说的,两人自然还是住了一间房。

  宋真清几人又谢过余则俊,便欢欢喜喜的上了楼分别进了自己房间。

  就在他们刚进了房片刻后,余家的十来辆马车也赶进了驿站后院。

  宋真清住的那间房窗纸恰巧破了个洞,她被那从洞口穿来的冷风一吹,浑身一个哆嗦,正想寻个东西将破洞堵上,却不期然,瞧见停在院中的另一辆金乌木马车忽然有了动静。

  随着马车帘子掀起,先从车上下来了一个妇人,看模样不过四十来岁,她身材高挑瘦削,一双手又细又长,盘在头顶的发髻一丝不苟,身上着一件青灰色盘扣夹袄,穿着打扮只道寻常,更似哪家夫人身边的奶妈嬷嬷之类。

  她下了车后,又回转身对马车内说了句什么,紧接着便见马车上又下来一个女子。                        

                            

  女子薄纱遮面,绫罗加身,发间的步摇以翡翠镶嵌,袅袅婷婷轻摇摆动间,闪着耀眼的光泽。

  这女子莫不是余家的小姐?

  宋真清摩挲着下巴猜测。

  既是余家的小姐,可她又为何在走路行止间颇有些小心翼翼瑟缩之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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