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七千里(3)

当早上没有人掀开被子叫你起床，晚上也没有人做好饭等你回家，这种感觉究竟是叫做自由还是孤独呢？林挽说不好，但他很享受当下一个人的时光，虽然远离家乡亲人和朋友，但也不曾感觉真正走远，因为他知道有那么一个地方有那么几个人等着他回去，这就足够了。

        林挽躺在青旅房间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他感觉额头微微发烫，可能是因为高原反应加上没有及时补充水分，导致嗓子发炎带来的影响，母亲临出门时在林挽的行李里带了药包，从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到拉肚子药和治疗胃酸过多的碳酸铝片都备齐了。

        出门前林挽还嫌弃母亲过于小心谨慎，带这么多东西更像是去安家的，可母亲还是执拗的把林挽挑出来的“没有用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塞进了包里，“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他心里想。

        林挽翻身下床在背包里翻找起来，打开药包的瞬间又被母亲的小细节感动到了，母亲在每一种药的盒子上，都用圆珠笔歪歪斜斜的写了功效和使用方法。

        “应该是这个吧，”林挽拿起头孢吃了一粒又喝了一大瓶水，背对着床直直的躺了下去，心想睡一觉也许会好些，因为母亲总是说吃完药睡一会给身体留一点修复自己的时间。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林挽从床上坐起，头昏昏沉沉的，嗓子也疼的厉害。揉了揉脑袋，侧过身看向窗外，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林挽起身穿上冲锋衣，准备下楼吃饭，路过楼梯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墙上写了几行大字，上楼的时候竟没有注意到。

        林挽停下脚步看着墙上的内容，不禁被逗笑了，墙上赫然写着，“人们都说来西zang是净化灵魂的，可是你的灵魂真的有这么脏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应该去的是医院而不是西zang。”这老板真是有性格啊，林挽心里想，对老板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下到院子准备出门“觅食”的林挽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在大堂吧台前的老板喊住了，“明天的团还有两个位置，这个姑娘也是走这个团，你决定的怎么样了？要是决定了就把费用算一下，到晚上可能就报满了。”

        “可以，”林挽爽快的交了费，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姑娘，20多岁的样子，身材不高，肉嘟嘟的很是可爱，“真不错啊，”林挽心里想着，可脸上的神态依旧云淡风轻，和姑娘打了个招呼便起身往外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又被老板叫住了，“这大后天还有一个一样的团，你要不考虑一下大后天的？这大哥也是这个团的。”

        林挽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一个30多岁的中年男人映入眼中，林挽不假思索，直接拒绝了老板的提议，这种选项对林挽来说连判断题都不算。

        大哥走了过来热情的和林挽打招呼，表示自己正要去吃午饭，要不要一起，林挽没有拒绝，大哥便跟着林挽走出了青旅。

        “小伙子看着不大啊，哪里人呢？”大哥走上前，和林挽肩并肩的问道。

        “江苏人，听口音你是四川人吧？”林挽道。

        “哈哈，是啊，你们江苏应该不太能吃辣吧？”大哥好像对吃辣很有自信又情有独终，说话间两人就走到一家四川牛肉粉店的门口。

        两人各点了一碗牛肉粉，大哥就又问了一遍刚才问过的问题，“你们那边能吃辣吗”

        林挽感觉有点发低烧，头蒙蒙的，难受的厉害，便随口说道，“不是很能吃辣，但是也能吃一点。”

        “我没有辣都吃不下饭的。”

        说话间老板从出菜口探出脑袋问道，“能吃辣吗？”

        大哥立马抢答到，“能吃。”

        “你呢？”老板看着林挽问道。

        “正常就行。”林挽说道。

        很快老板垫着托盘端了上来，所谓的牛肉粉更像是罐罐米线，罐子的余热使得里面的汤汁继续沸腾翻滚，辛辣的雾气从罐中升腾而出，刺激着食客的味蕾。林挽没什么食欲，却也被这浓郁的香味刺激着分泌口水，大哥凑到跟前闻了闻味道，眼镜也被水汽覆盖，便摘下眼镜，直接从罐里夹起一刀子，吹几口便嗦了起来，边吃多说着：“就是这个味。”

        林挽觉得还是太烫了，也怕辣油弄脏衣服，便拿了个小碗拨出来慢慢吃。他正低头吃着，就听见对面大哥放下了筷子，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说道，“你还挺能吃辣的。”

        林挽抬头便看见大哥脸色通红，额头凸起一道青碧的血管像一条长长的蚯蚓一直延伸到脑后，林挽悻悻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吃完午饭便走回青旅收拾一下，准备下午的出行。

        “你一个人出门吗？”林挽回过头，发现是上午和他报一个团的姑娘，她背着单肩包，手里拿着渔夫帽，站在青旅门口问道。

        “对啊，你呢？”林挽道。

        “我也是，一起吗？”

        “好啊。”林挽于惊喜突如其来的邀约，便答应和女孩一起同行，交谈得知女孩叫张晗，也是一个人来旅游，在她十八九岁的时候也有一个西zang梦，如今算是实现了。

        “等我一下，我上楼拿一下防晒霜。”张晗拎着渔夫帽的帽檐，匆匆跑上了楼。

        “出去？”大哥也吃完回到了青旅的院子，抹了抹嘴角的油腻，向站在门口的林挽问道。

        “嗯。”林挽淡淡的回道。

        大哥看到林挽的脸色苍白，便关切道：“怎么，不舒服吗？”

        “是有点感冒了。”

        “吃药了吗？”大哥问道。

        “吃过了。”林挽道。

        这时坐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的女人搭腔道，“我也有点发烧呢。”

        林挽没有答话，女人看着无动于衷的林挽又问道：“你还有退烧药吗？这附近没有药店。”

        被女人追问，林挽也不好意思不回答，看着女人精神状态不错，也不像是发烧的样子，便悻悻的说：“还有一点不多了。”

        女人听了立马站起来，走到旁边说道：“给我一点呗，我备用。”

        林挽本来不想搭理，可大哥在旁帮腔道：“都出门在外，能互相帮助就帮助一下呗。”

        这话一下把林挽架在了中间下进退两难，只得回屋把唯一一板的退烧药拿给了女人，本想女人掰两片就能还给自己，没想到女人接过药说了声，“谢谢弟弟。”

        没等林挽出声，就匆匆跑上了楼。张晗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林挽不想她久等，只好先出门去回来再问女人要。

        两人来到了布达拉宫对过的广场，下午的日照强度甚至比林挽家乡正午还毒辣，广场上的石英瓷砖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砂糖状的反光。

        早上明明冷的只能穿冬衣御寒，下午却如此炎热，路上的游客也全是单衣短袖，只有林挽一人穿着厚重的冲锋衣，就像一个在夏天穿冬装的傻子一样，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一眼。林挽也热的受不了，只好把冲锋衣脱下，拿在手里也不是，不拿也不行，只得系在腰上，惹得张晗忍俊不禁。

        两人本想参观布达拉宫，可得知门票需要提前好几天预定，加上总有黄牛假借别人的身份证代买，真正的一票难求，就在布达拉宫外面拍了几张照便去到大昭寺，八廓街等别的景点游览。

        八廓街的街角有一家叫做吉姆吉亚的网红藏餐厅，门口的藏族小哥带着两人，来到二楼靠窗边的位置坐下，林挽要了一壶甜茶，一分特色土豆条和几个小菜，便把菜单给到张晗，张晗接过菜单并没有看，直接还给了小哥。

        “就这些吧。”张晗道。

        林挽看着窗外，想不通为什么门口的步行街修的如此宽敞，甚至能横着停下两辆半挂的卡车。

        街道的两侧都是普通的青石板砖，可中间却是由平整的磨砂大理石石砖铺就，两侧的房屋有明显的藏式风格，但最高也不过两三层的样子，在阳光下两侧房屋投下的阴影也只能刚刚把路两侧的青石砖路笼罩在里面。

        街道旁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旅客都在阴影里躲避着烈日凌空的炎热，远处的大理石路在骄阳的照耀下，看起来好像水波一样起伏波动。

        路的尽头走来一家三口，藏族的妈妈带着两个孩子，妈妈的衣服破旧不堪，就像是拼接而成的布块缝在身上，胳膊和膝盖的关节处更是打满了厚厚的补丁，一个盖着一个，孩子的衣服也显得灰蒙蒙的。

        妈妈腰间系了三根绳子，两根分别系在孩子身上，另一根拽着身后的一辆板车，上面应该是他们的家当，他们走几步便屈膝跪下，身体就像被慢慢放松的弓弦平铺在地上，两手掌心向上放在脑袋两侧，孩子也学着母亲的样子丝毫没有偷懒，原来这条平整的大理石道路是留给朝圣的人跪拜所用。

        甜茶很快就上来了，是用暖水壶装的满满一大瓶，味道像是加了糖的酥油茶，滑滑腻腻的感觉。

        林挽给张晗倒了一杯，自己也倒上一杯，靠着椅背享受着惬意宁静的午后。

        当林挽和张晗回到青旅虽然已经8点多了，可天色依旧明亮，走进院里便看到一帮游客在青旅的大堂围着桌子喝酒唱歌，看到两人回来便邀请他们加入其中，张晗婉言谢绝，林挽身体本就不舒服，下午穿着冲锋衣在阳光里晒了很久，出了不少汗，汗水蒸发后在皮肤表面留下一层细细的盐粒，这会把汗晾干更是难受的厉害，借口回房间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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