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西渡

三人与金吾府管事简单交代了一番，便离开回了唐府。路上唐泽面色语气恢复如常，问江缨道：“小叶所说红衣女子一事，你如何看？”

        江缨道：“按照小叶的说法，这个红衣女子引诱她堕为怨魂。想必那人面树也和……那女子脱不了关系。”她艰难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怨魂危害极大；若是那女子在利用怨魂图谋什么，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宋元昭吞吐道：“那女子……是不是就是那传闻中的姜鹤？毕竟人面树上也有凌霄花的记号，人人都说那是姜鹤的标记。”

        唐泽看了一眼江缨道：“不管那女子真身如何，那鬼王想必和此事脱不了关系。之前鬼王手下妖怪四处作乱，但却从未必然听说诱人堕魂一事。以后我会重点勘察此事，你便跟着我一起探查。”

        此事正是江缨所想，因此她很快便答应下来。唐泽眉头舒朗了些，看着江缨宋元昭道：“那这段时间你们便在唐府修整。”他顿了一下，又对宋元昭说：“大殿下，安魂咒我明日会再考你一番。”

        “啊？……哦。”宋元昭面有戚戚的答应了，小声嘀咕了一句，“差别对待。”然后在唐泽横过来的眼神里默默捂住自己的嘴巴，“我什么也没说。”说着来到了唐府门口，唐泽又和江缨两人交代了几句，又匆匆离开去了大理寺。

        宋元昭看了看唐泽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江缨，眼睛在江缨身上的佩剑上打转了一圈，语气酸溜溜的：“霜月，这剑果然是师父给你挑的，他对你可真好。”

        江缨听罢不觉失笑：“你在吃你师父的醋吗？平日看你对你师父战战兢兢，没想到你还挺喜欢他的嘛。”

        宋元昭面色纠结了一会，郑重道，“虽然师父平日不苟言笑，但他是确实真心对我好。”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很喜欢我师父的。啊，”他眨了眨眼睛，找补一句，“我也很喜欢霜月。”

        他的毫无保留的亲近让江缨对他又心生些暖意。于是江缨便解释道：“你师父今日和我谈了谈，我答应入他麾下，勉强算是元昭你的同门，所以他送我把剑，也算是入门的一个见证。”

        她对这个话题不愿多谈，便立刻提及了别的话题，冲宋元昭笑笑：“你刚刚表现不错，那小册子倒是背得好。”

        宋元昭愣了愣，又笑出了虎牙，“霜月，这是第一次有人在除妖术方面夸我，我听了心里很开心。”宋元昭眼睛闪着光，下垂的眼角让他越发像冲主人的撒娇的大型犬了。宋元昭和宋贞真得一点也不像，江缨看着他天真的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虽是第一次面对触发安魂咒的怨灵，能够直面起码在心态上就比很多人强了。”江缨说，“咒术不精后天可以练习，心态是最重要的。你以后会成为一个好的除妖师的。”

        此刻微风渐起，将不知何时拢住月亮的乌云拂走空中显出一轮皎月。此刻月光如炼，江缨抬头望月，忽感一阵困意，便抬腿往寝屋去：“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霜月。”江缨回过头，看见宋元昭还站在原地看着她，叫住她却迟迟没说话。

        “怎么了？”

        距离得远了，江缨看不清宋元昭脸上的神情，“你觉得小叶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呢？在安魂幻境里，你说小叶姑娘明明很在意姐姐，却被那些负面感情蒙蔽看不清自己的心，到死了才堪堪明白——我、我一直觉得，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为什么人会对一个人同时存在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呢，还是说世上真得存在那种笨人，连自己的心意都不能分清？”

        江缨笑了笑，“世上那种不明白自己心意的蠢人应该还不少呢。”

        宋元昭好奇问道，“霜月，难不成你见过？”

        江缨的困意越来越重，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什么没见过。好了我乏了，有事明天说吧。”

        “诶，霜月，那你讨厌那种笨蛋吗？”宋元昭急急追了过来，“我、我也不聪明，要是哪天我笨到分不清自己的心了，你会讨厌我吗？”

        “只要你不说些口是心非的话骗你自己，那你就不会分不清你的心，我也不会讨厌你。”江缨的眼皮越来越重，只靠着一口精气神硬撑，“快别缠着我，回你的房睡觉去。”

        宋元昭便不再追问，远远冲江缨道了声别。江缨又走出些距离，远远听见他在背后惊讶道：“师父，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东西落下了吗？”

        她离得有些远，没有听见唐泽的回答。此时她又困意深重，无暇他顾，径直往她的房间去了。

        之后一月，江缨和宋元昭两人都在唐泽府上修整，期间唐泽常出没于金吾府和大理寺，似乎是在彻查之前鬼王及手下妖怪作乱的旧案。江缨本也想跟去，却被唐泽以安心静养为由制止了：“以后若有鬼王的事件发生，我必会是叫你去的，在此之前你要养好身体。”

        江缨也确实没有耐心去做那翻阅文书的工作，但这个举动对于唐泽来说着实过于贴心了。自从她在这个陌生女孩身上醒来，唐泽对她一直是照顾有加，与前世对同样是平民出身的她态度天差地别。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江缨忍不住脱口而出。

        唐泽本要离开，听闻此言顿住脚步原地静立半晌，最后只说：“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说完不等江缨回答便走了，背影无端透着萧瑟寂寞。

        又隔数天，江缨伤势已基本无事。某日她正指导宋元昭画符，见唐泽行色匆匆而来，对她说道：“西川边的西渡镇出现一个妖怪四处作乱，自称是鬼王的手下。除妖令刚送到我手上。你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出发。”

        江缨点头，宋元昭放下笔道：“我也要去！”

        唐泽道：“不可。”

        宋元昭不甘心道：“可是我……”

        “没有可是。”唐泽冷道，又转头看江缨：“半个时辰后在唐府门口集合。”说罢便匆匆离开。

        江缨看了一眼面露沮丧的宋元昭，道：“刚我教你的结界咒，现在会用了吗？”

        宋元昭面露一丝羞赧：“那咒符有些复杂，我还没能完全记住。”

        “这是一个保护人不受伤害的符咒，除妖师在外出任务时经常会用到。还有我之前教你的其他符咒，也是些常用符。西川山高水远状况难以预测，我没有把握护得住你。你现在留在永安好好练习，若是你师父或者我受伤，你再来救我们，好不好？”

        宋元昭一脸感动：“霜月……”

        江缨道：“明白了的话现在就去练习，你刚那符画得也忒差了。”

        宋元昭：“……哦。”

        永安三面环水东边依山，西渡是靠近西川的小镇，离长宁城两天的车程。除了江缨，唐泽只叫了一位马车夫随行。与唐泽独处让她甚不自在，但事急从权也顾不得这么多。为了避免和唐泽有更多接触，她便在马车上睡了两天。

        第二日午间，两人在路边客栈打尖，远远看见一片枯树林，江缨道：“看着像是片枫叶林。”

        唐泽道：“听闻西渡城郊却有一片红叶林，看来是离西渡不远了。”他招手喊来小二，“店家，这里离西渡还有多远？”

        小二道，“过了那片红叶林便是西渡了。”小二又上下打量了下他们的打扮：“二位客官想必是除妖师来除那西渡的红叶鬼吧？我劝二位还是趁早断了那心思，回去吧！”

        两人出门一切从简，小二便以为他们是普通的民间游历除妖师。唐泽江缨对视一眼，唐泽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小二哥不妨详细说说。”

        小二接了碎银，事无巨细地殷勤道：“诶，两位客官，不是我说话不好听，听说那红叶鬼手段特别得凶残！就上月，西渡城里有个男人的头颅竟被生生割下用一条枫树枝钉在了门上。怪的是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婆娘醒来才发现的！最可怕的是据说竟然一点鲜血也没见到，只有满地红叶铺的整个院子都是。后来连续又死了几个人，也是死状残忍，但是同样也是满地红叶，所以大家边叫这妖怪为红叶鬼。西渡这红叶林原先就是战场嘛，定有不少怨魂。大家都说这红叶鬼是那红叶林的怨魂化出的妖怪。符大人为了这红叶鬼请了不少除妖师，没一个成功的，有些还受了不轻的伤。估计这样的妖怪，只有请那长宁城的金吾府除妖师才对付的了呢。所以我劝两位啊，还是别去蹚这趟浑水了。”

        江缨不置可否只是笑笑，问道，“符大人是说西渡城太守吗？”

        小二道：“是啊。两位不是我们西渡人，可能对符大人不太了解。当年那场动乱，便是符大人领军在此处平定的，就是我刚刚说的那片红叶林的战场。听闻符大人本就是将领世家出身，动乱结束后，都说圣上本想让他留在长宁，但符大人却请辞向圣上要了这里太守的官职，如今上任已三年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想必他也是日夜担忧吧。”

        动乱？

        不仅是鬼王，连西川都曾经出过动荡吗？符家将门世家，这么看西川动乱是人引发的祸端。

        江缨印象中永安国一直是平稳繁荣的，没想到她这次重回一世，却发现这七年间永安却变得如此动荡不安。

        在她死后，永安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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