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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之子于归去(上)


唐人成婚,需行六礼,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及亲迎,赵王李福与宇文修多罗的婚事,自然也是如此。

        所谓纳采,便是男方遣媒妁去女郎家提亲。

        所谓问名,便是派遣媒人至女郎家询问女郎的名讳及生辰八字。

        所谓纳吉,便是卜卦男女双方的名讳八字是否相合,讨个彩头。

        纳征则是男方给女郎家下聘礼,而请期则为选定吉日。

        前些日子,纳采问名等大礼已毕。今日则是亲迎大礼,也是成亲之日。

        今日是七月初一,乃是一个难得的黄道吉日。长安城碧空如洗,风轻日暖,是一个极好的天。午后时分,就有了年长的宗族娘子来为宇文修多罗梳头。

        宇文修多罗端庄地坐在铜镜前,由着身后的娘子一面为她梳着头发,一面喜气洋洋地念道:“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镶金嵌玉的梳子梳过了她的如瀑青丝,直梳到底。

        只是她看到镜中宇文修多罗神游天外的模样,心中虽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只宽慰道:“小娘子嫁做皇家妇,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您该欢喜些才是。”

        宇文修多罗:我只想说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她本就是喜怒形于色的直性子,此时听到这话,却连扯一个笑脸都做不到。抱着和离的心态结婚,又不是嫁给喜欢的人,她能笑出来才怪。

        那娘子不再说些什么,将她的长发梳好后,便站在了一旁,由着丫鬟捧了深青色翟衣进来。

        按仪制,王妃的婚服为青色翟衣,虽是青色,却也不是淡雅水墨般的淡青,而是如同牡丹叶一般的深青,苍翠欲滴。

        待到青色罗制成的翟衣被展开时,宇文修多罗的神色才有了变化。看着那美轮美奂,华丽耀眼的衣衫,她不自觉地走上前,似赞叹般的看着,轻轻地抚摸着上面以各色丝线绣成的宝相牡丹花纹,其中一朵硕大的牡丹花雍容华贵,其中嵌着形状色彩各不同的其他宝石花叶,流光溢彩,极为精美。

        没有哪个女儿家不喜欢这样精致美丽的衣衫,宇文修多罗自然也是如此。虽说不喜这场昏礼,却也这件婚服格外喜爱。她看着上面缀着的大颗宝石,轻轻地触摸着,冰凉的触感告诉她这些都是珍品。

        看着宝石镶嵌的密度,她忽然觉得这场昏礼也不是一无是处。

        看到宇文修多罗如此喜欢这件翟衣,墨竹也笑着走上来:“这翟衣当真是精美,小娘子快换上让我们开开眼罢。”

        一向对婚事抗拒的宇文修多罗此时也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你们几个来帮我换上罢。”

        “是。”几个丫鬟应下,一同服侍她更衣。内着素色中单,再着青色蔽膝,顾名思义便是遮盖了腿及膝盖的大巾。又将青袜为她穿上。而后,才换上了青色的翟衣,系了大带,大带上则为青衣革带。最后系以佩绶,层层叠叠,繁复华丽。

        虽说换衣服的过程让她的手臂伸得酸痛,但是看到铜镜中衣着华丽的自己时,宇文修多罗还是满目惊艳,没有想到古人的嫁衣那么美。

        青红相配的颜色并没有想象中的艳俗,反倒平添了几分华贵绚烂,层层叠叠的迤地罗裙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一般,散在脚边。

        宇文修多罗生得明艳,此时换上这一身衣裳更显雍容贵气。

        周遭的人都赞叹道:“小娘子真美。”墨竹也笑嘻嘻地道:“小娘子当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被人夸奖貌美,宇文修多罗自然也是如此。她终于笑了笑,乖乖地坐在了铜镜前,由着丫鬟给她梳妆。

        繁杂冗长的梳妆不知过了多久,宇文修多罗只觉发髻愈发沉重,待到丫鬟将最后一树花钗簪在她的发髻之上,才算是梳妆妥当。

        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按照王妃仪制,她的发上戴了两博鬓,九树以金银杂宝装饰的花钗以及九个宝钿。所谓博鬓,便是不垂过耳的假鬓,其上饰以金翠。涂抹了额黄的额头上则贴了大红的牡丹花钿,嘴角左右酒窝上又分别点了胭脂,是为面靥。

        虽说看着珠光宝气,满头花枝乱颤,却实在是重得慌,压得她脖颈发酸。

        通体看去,可谓是:眉黛夺去萱草色,朱唇一颗点樱桃。回眸一笑百媚生,绿衣妒煞长安花。

        此时,房门被推开,衣着庄重华贵的寿光县主走了进来,执了宇文修多罗的手,眼中含泪,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之感:“当真是岁月匆匆,吾家阿婉如今已是二九年华,即将嫁为人妇了。”

        “阿娘”宇文修多罗哽咽着,一汪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儿舍不得您。”

        相伴几年,也处出了感情来。

        寿光县主一面用绢帕拭了拭眼角的泪,一面安慰着她:“莫要哭了,瞧瞧,这费了几个时辰才上好的妆,可千万别哭花了。”

        虽说昏礼中的各项大礼她已与宇文修多罗讲了多次,此时却依旧忍不住细细叮嘱,讲到入赵王府府门时,更是多嘱咐了两句:“进入赵王府府门后,一定要先拜炉灶,以示新妇恭敬顺服,你可记住了?”

        想到要拜厨房里的炉灶,宇文修多罗不情不愿地道:“阿娘,为何女子一定要顺服,儿不想拜。”

        寿光县主见她成亲当日说出这样的话,当即就疾言厉色了起来:“修多罗,阿娘知你平日里总有些不合女子之徳的心思,只是这拜炉灶之礼乃是新妇必行之礼,何况你还是王妃,你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皇家体统。妻者,齐也。你作为正妻,平安后宅便是你应尽之责,拜这些实属寻常。之后你去到赵王府,必定将这些大礼做的一丝不苟。”

        连亲昵的小字“阿婉”都不叫了,直接唤了她的名。

        见寿光县主说出这么重的话,宇文修多罗也只能瘪了瘪嘴。直感慨封建思想害人不浅。想着赵王若也是个这样的老古板,成日里约束着她,她恐怕真的会憋出病的。

        不知不觉,已是日落之时,此时的长安城内夕阳美如画,清风醉晚霞。夕阳西下,为长安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余霞散成绮,五彩斑斓,如绮丽绸缎,似明艳繁花,极为耀眼。

        赵王李福也已骑着高头大马,一派玉树临风之态,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自赵王府出发,朝着宇文府行去。

        虽说大唐百姓的民俗是成亲时男服绯红,女服青绿,但李福乃是皇族,此时自然是穿着自己的朝服。亲王的朝服仪制为衮冕。冕有九旒,青衣纁裳,绣有九章纹,金玉饰剑镖首。

        一路上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好不热闹。

        抵达了宇文府门前时,正值黄昏时刻。古时的成亲名为“昏礼”,便是因为婚仪在黄昏时刻举行。

        李福抱着一只大雁,翻身下马,身后的一众人也跟着他向前走去。只是此时此刻,宇文府大门紧闭,里外肃然,将他们拦在外面,有如匪盗即将来临一般。

        见此,李福也是依着规矩,冲着大门之内朗声道:“贼来须打,客来须看。在下赵王福,报道姑嫂,出来相看。”

        门内的女眷大笑着,明知故问道:“既是高门君子,贵胜英流,不审来意,有何所求?”这便是问他今日为何前来。

        李福应道:“闻君高语,故来相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便是说,我闻得宇文家的小娘子乃是窈窕淑女,很是倾慕,前来接她去成亲。

        门内的人闻言,笑得更开心了,笑声冲天,直将那屋檐上的鸟雀都震得飞走了。只是这些娘子自然不会轻易地放了他们进来,只听其中一位娘子道:“君等为贵客,何不下马来?留得诗一首,吾等赏君才。”这便是说,要他们施展才华,作诗一首。

        此时,李福身旁的傧相1——先帝第十四子,曹王李明对他道:“阿兄,且让我来一试,讨个彩头!”

        李福也含笑应允了,但见李明上前一步,吟道:“丹霞裁锦色,明月做上客。若不将启户,云锦难为贺。2”

        听到他的诗,众人不由笑了起来,原来他是说这晚霞将去,明月欲来,若新妇再不出来,绚丽如锦缎般的晚霞的便难以恭贺新人了。

        门内的人听罢,便开了门。一扇厚重古朴的大门被推开,李福正要向前行去,却被已经娶过亲的一位傧相一把拉住。此时,门内涌出了一众娘子,手中持着棍棒,冲着他们过来,好在有人拉着,李福才躲过了第一个大棍棒。只是这些娘子却不作罢,有人喊着:“今日女婿即是妇家狗。”有人持着棍棒冲着他打了好几下,这才罢休。原来,这便是“弄新婿”,意为新妇娶来不易,自当珍惜。

        李福理了理衣衫,在丫鬟的带领下,行至宇文修多罗的闺房门前。今日整个宇文府皆是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宇文修多罗的闺房前亦是如此。

        一门之隔的闺房内,宇文修多罗的丫鬟将她面上的胭脂涂了洗,洗了涂,就是为了拖一拖时间,好好难为新婿。她的几位闺中好友也聚在此处,欢喜地一同为难着新婿。

        而宇文修多罗听着外面的动静,忽然觉得女人在唐朝结婚是一件很爽的事情。

        李福等人站在闺房外,自是明白要吟催妆诗才能让新妇出来。他略微沉吟,便开口道:“明月不及美人妆,何须胭脂与额黄。莫待月出藏云后,从此不见银盘光。3”

        他嗓音温和,如春日里的潺潺涓流。

        “好文采!”他身后的人纷纷赞道,又朝着门内喊:“莫待月出藏云后,从此不见银盘光!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宇文修多罗听到李福将她的容貌比作貂蝉一般,能够使明月自愧不如,躲在云后,唇角也不由含了一丝笑意。

        而这些小娘子们则还不愿开门,只闹着一首诗怎够。而宇文修多罗虽是因为容貌被夸而高兴,却是期望,这些人能永远不开这扇门。

        此时,寿光县主将绘了大红牡丹的团扇放在她的手中,叮嘱道:“万要记着以扇遮面。待到了夫家后,赵王作了却扇诗,你才能拿下。”

        “儿记下了。”宇文修多罗应道,手中百般聊赖地转着白玉扇柄。

        门外的李福见到梨花木门依旧紧闭,无奈地笑了笑,又一连吟了两首催妆诗出来。他身后的傧相等人的声音也是一声赛一声的高:“新妇子,催出来!新妇子,催出来!”

        此时,梨花木门才缓缓开启,那一抹青影只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瞬,那些娘子就又搬了屏障来,拦在了二人之间。

        “行奠雁之礼——”自有傧相在一旁唱礼。他话音落下,李福就将手中的雁扔过屏障,宇文修多罗那边的几位娘子立刻抖开一张红罗,接住了那只大雁,又用了五色丝线缠住了雁嘴,等昏礼结束后,新婿找人将雁赎回去。

        只是那道屏障还拦在二人之间,李福须再作一首“撤障诗”,才能见到他的新妇。

        李福饱读诗书,才高八斗,此时又作一首诗对他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待到一首诗过后,自有童男童女来撤走了屏障,李福又接过了雁,以卑位面北跪坐在宇文修多罗的面前,又将雁放在了她的面前。

        此时,他终于可以看到宇文修多罗的真容了,一眼看去,他的脑海中登时想起了战国时宋玉名篇中的一句话:

        “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

        如此,便是一眼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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