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被讨厌的勇气

贺梓秋去大院拍戏了。

        余文水坐车到县城找打印店打印剧本，因为他压根忘记了进组的事，所以剧本自然也就没带来。

        在寻找打印店的途中他意外路过一家银饰店。店主是一位老手艺人，头发胡须白了一大把，据说他祖上可追溯到清朝，手艺传承了二百来年。

        余文水在店内逡巡一圈，挑中一对对戒，通体银白，没有繁复的纹样，简单到极致，价格小贵，但他舍得，最后请老先生帮忙在两枚戒指内侧各自刻下了“yws”和“hzq”的缩写字母。

        他想了想，觉得将戒指戴在手上太显眼，现在的粉丝可都是火眼金睛的孙大圣，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把他俩扒了出来，他可不想现在就公开。

        虽说如今的社会对于同性恋普遍更包容，但终究没放到台面上，更何况是俩男明星谈恋爱，放到内娱，出柜几乎与自毁前程无异。

        几番考虑，他又买了两条细长的银链子，把戒指串起来做成了项链，他率先将刻有“hzq”的戒指项链戴在脖子上，冰凉的触感紧贴着皮肤，藏进了最深处。

        离开银店跟随导航走了一段，他找到了开在街边的那家打印店，让老板印了两份剧本。老板一看他打印的是剧本，还特意多留意了他两眼，不过一来他戴着帽子口罩，二来估计老板年纪大了也不追流量明星，愣是没有没把他认出来。

        将剧本用袋子装好，余文水匆匆原路返回车站。他掐着时间，县城到村寨的车是每两个小时一班，错过了这一趟回去估计天都黑了。

        好在总算在最后一刻赶上了。

        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他正想着要不要给贺梓秋打个电话问问他收没收工，结果对方像是心有灵犀似的，先一步来了电话。

        “喂，贺哥，你收工了吗？”他边朝民宿走边问。

        “嗯，在家了，等你回来吃饭。”电话那头寥寥数语，竟让他有种不可言说的感动。

        余文水踌躇片刻，随后加快了脚步。

        他推开小院的木门时，贺梓秋刚好端着最后一道热汤出来，看见他后眼睛立刻弯成了天边的月牙，“出门还顺利吗？”他边解围裙边问。

        “还成。”余文水晃了晃手里的袋子，小跑过去，将口袋放在藤椅上，道：“我帮你。”

        贺梓秋停下动作，转过身将后背交给他，等他解开围裙的结，他顺势摘掉围裙放在一旁，另一只手揽余文水入怀，在他唇间轻啄了一下，“想你了。”

        余文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皮儿，环住贺梓秋的脖子又索要了一个吻，“我也是。”

        恋人间的小情趣浅尝辄止，贺梓秋松开他，笑着说：“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

        三菜一汤，简单而家常，却让余文水倍感温馨。卸下明星的光环，在与世无争的偏远村寨，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如此一生，真好。

        “贺哥，一会儿帮我对对词儿呗？”说完，余文水夹了一个肉丸子塞进嘴里，分外满足。

        “好。”贺梓秋一口答应，见他一大颗肉丸进嘴，腮帮子鼓得大大的，忍不住笑道，“没人跟你抢，别噎着。”

        余文水将嘴里的肉圆咽下去，摆摆手，笑嘻嘻地贫嘴：“不会不会，就算噎到也认了，谁让贺哥做的饭太好吃了呢。”

        贺梓秋扬了扬嘴角，拿起汤勺舀了三四个丸子放进他碗里，“聊聊剧本吧，什么类型的？”

        “嗯——是个小成本的网剧，叫《被讨厌的勇气》，大概属于……校园悬疑？”余文水一边回想一边说，“这个本子接了快两个月了，当时流光劫还没杀青，彬哥给我的几个本子里我瞧着就这个故事还挺有意思的。”

        “故事背景设定在一所普通的高中，叫南华一中……”

        程念是南华一中高二年级的学生，也是学校的校草，他不仅学习成绩拔尖、家境优渥，更因为数度在钢琴大赛中获奖而被称为“钢琴王子”，几乎是学校所有男生羡慕的对象，女生的理想男友。

        某一天晚上，程念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邮件里讳莫如深地写道：

        善恶一念，打开通向地狱的门，找到去往天堂的路。

        救救她，救救你自己。

        末尾附上了一串□□账号和密码。

        程念起初以为是恶作剧便没在意，不料从那天开始，他每晚都会重复做一个相同的噩梦。在梦里，一名女生从楼顶坠落，倒在血泊中，死状骇人。而第二天醒来后，他诡异地发现邮箱里又会收到一封一模一样的匿名邮件，同样的话，同一个□□号和密码。

        惊惧万分，程念忐忑地登录了那个神秘的□□号，发现□□号的主人竟然也是南华一中的学生，高一8班的班级群名片上应该是她的名字——杜如薇。

        程念用杜如薇的□□号试探性地在班级群里发了句“大家好”，不曾想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班级群因为“她”的发言瞬间鸦雀无声，继而是不止一个人的质疑，问他是谁，说杜如薇已经死了根本不可能说话，问他为什么要在群里装神弄鬼。

        原来两个月前，南华一中发生了一起震惊全校的坠楼命案，死者正是高一8班的杜如薇。这起案件没多久便被警方认定为自杀而草草结案。

        但吊诡的是，同为南华一中学生的程念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他的头脑里一片空白，甚至连杜如薇这个名字于他而言都陌生得可怕。

        疑云密布，程念打开□□空间试图寻找更有价值的信息。在相册里他发现了杜如薇的自拍，扎着双马尾的花季少女，神情却是与年纪不相称的忧郁。她脸蛋生得不算漂亮，右脸靠近眼睛的地方天生有一块椭圆形的浅色胎记，鹌鹑蛋一般大小。

        是她！是那个他梦中的女生！程念几乎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除了照片，空间日志里还有许多篇设置为仅对自己可见的类似日记的文字，里面诉说了她进入高中一年以来受到的校园霸凌，因为脸上有胎记而被同学骂“丑八怪”，因为家境贫困而经常被班里的一伙女生欺负。时间、地点、人物，连同每一条细节都写得很详尽。

        尽管如此，杜如薇在每一篇日记最末总会写道她相信这些痛苦都是暂时的，她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努力考上大学，只有这样才能让和她相依为命供她念书的母亲以后过上好的生活。

        “这样的一个女孩真的会选择以跳楼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吗？”这是剧本里程念的怀疑，余文水笑了笑，将这个问题抛给贺梓秋。

        贺梓秋挑了挑眉，直接不假思索地问：“所以程念开始调查杜如薇的死，试图探寻真相？”

        “没错，程念是这么做的。他暗地里展开调查，调查过杜如薇的同学，找过曾经霸凌杜如薇的那伙人，动用了家里的关系去寻找杜如薇坠楼当天的监控录像，甚至采取过一些并不光彩的手段，至少和他这位天之骄子的身份并不相称。”余文水偏着脑袋邪气一笑，手里握着筷子在半空中点了两下，“但这个剧本最有意思的地方并不在于杜如薇，而是在程念身上。”

        随着调查的深入，程念的脑子里一点点出现了许多从前并不存在的记忆——与杜如薇有关的记忆。

        记忆中，他曾不止一次目击过杜如薇被霸凌的场景，可他都熟视无睹，瞥过一眼后便漠然地走开，神情里似乎还藏着一点嫌恶，唯恐避之不及。

        一个陌生女孩遭到同学的欺凌，对他的生活而言无关痛痒。

        直到某天下午放学后，杜如薇出现在了程念的班级后门，当着班里和来往所有同学的面递给他一封桃红色的情书，一切才开始改变。

        少女依旧扎着马尾小辫儿，脸上带着羞愤，低着头没敢看他，递出情书的手在不停颤抖。

        杜如薇跟学校所有青春期的女孩子一样，不可避免地喜欢着帅气优秀的程念，她将自己的喜欢写成文字，私藏了起来，却没想到情书意外落到了霸凌她的那伙女生手里。在她们的威逼之下，杜如薇不得不采用这样的方式跟程念告白，悲愤的同时她心里也存着一丝幻想，幻想着程念的回应。

        周围的男生开始起哄，女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呀，那不是高一的杜如薇吗？长成这样她怎么敢跟男神告白啊！”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我要是长她这样，都不敢出门！”

        “程念不可能答应的吧，我听说杜如薇……”

        这些话不只是在讥讽杜如薇，也是在羞辱程念。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程念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难堪的场面。于他而言，杜如薇的告白无疑是他人生中的污点，他甚至都能想象到这件事会成为同学们今后怎样的谈资，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沦为别人的笑柄！

        因此，程念恨极了杜如薇，他接过杜如薇手里的情书，看都没看一眼，顷刻间撕得粉碎，“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每一个字从他口中说出都像是带着酷寒的冰霜，又像一根根刺狠狠戳痛了杜如薇的心。

        说完，程念转身走了，不远处，他将手里的纸屑一把丢进了垃圾桶。

        这件事情发生过后的第二天，杜如薇请假没有来学校，当然，当时的程念并不知道这件事。

        而第三天，正是杜如薇坠楼的那天。

        难道是因为我吗？程念不禁自我怀疑道，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什么都不记得。

        程念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他忽然不敢再继续调查下去，他害怕他想象中的一切最终变为现实。

        然而，消失的记忆还在源源不断地浮现，他在记忆中看见了杜如薇，看见了她站在天台上，一只脚迈向空中，整个人就要往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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