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千清殿因是皇帝办公的地方，所以常年燃着龙脑香，这种香香气清郁辛寒，专用来提神醒脑的。
杜蓁蓁本是坐在一侧聚精会神想事情，另一边是略带紧张地在批折子的萧知钰。时间一长，她闻着香味把自己闻嗨了，又恰好想到关键处，手指敲桌案的节奏感越来越强。
这对萧知钰的干扰程度，就像某倒霉考生正在听六级听力，旁边来了个dj坐那儿打碟。
萧知钰没有办法，本来杜蓁蓁坐这儿他就紧张，现在她动静还这么大。叫她住手是不敢叫的，他只能试图集中注意力去消化奏折上的内容，到了后面干脆放弃挣扎，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数上面的字数。
却说杜蓁蓁突然想起宫里还有两个形同透明的主要人物，当下心中激荡，眼睛亮闪，额出细汗，脸透薄晕。
因为其中一位，正是她的白月光，国师晏望舒。
不过，因为各种原因，真实的萧知钰和游戏中有很多不一样，不知道国师怎么样……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游戏里那张让她惊艳万分的脸，刚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消失多时的山河图和技能树。
杜蓁蓁：？
原来你还在啊？
所以你的触发机制到底是什么鬼？
因为不知道山河图下一次什么时候才会出现，杜蓁蓁打定主意不关界面，就这么大咧咧地把它放在脑子里。
这回数值条却和之前不一样了，资金还是750亿，国运值却变成了1，杜蓁蓁重新把所有能点的按键都点了一次，也没发现关于国运值的计算规则。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国运值的数值变化应该和她这两天的活动有关，否则这个金手指设置得就不合理了。
但凡是游戏，一定是从玩家角度出发设计的，如果不是，只能说明这个游戏它不及格！
她仔细回想这两天都做了什么，翻过来倒过去，感觉最能跟“国运”二字联系上的，可能就是早上被她推了的萧知钰的婚姻大事。
她这头一想通，手指立马就停下来不再敲桌子。萧知钰正配着她的敲击节奏数到一半，见状抬头看她，乖乖等吩咐。
“折子看到哪儿了？”杜蓁蓁问他。
嗯……第一百四十六字？
可不敢说这话。
萧知钰眨了眨眼，默默把摊在面前的奏折递过去。
杜蓁蓁接过看了会儿，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啪”地合上，又从案头的几摞里随手抽出一本，打开，扫两眼，又“啪”合上，反复了数次，终于“啪”拍桌子。
桌上的茶杯盖跳了一下，嗑着杯沿，“叮啷”一声。
萧知钰往旁边缩了缩，默默地抱住了自己的袖子。
杜蓁蓁道：“你每天忙的就是这些？”
萧知钰迟疑了会儿，回想了一遍奏折的内容，确认完了，乖乖点头：“是，母后。”
杜蓁蓁“哦”一声，语气辨不出情绪：“原来他们给你上的折子都是这种玩意儿。”
好，好得很。
她耐着性子：“继续。”
这回杜蓁蓁安静了下来，于是萧知钰又赶紧继续批奏折，他下午还要和几个辅政大臣议事，饶是有心和杜蓁蓁多说几句，也耽误不得。
杜蓁蓁支着脑袋，萧知钰批完一本，她就在旁边看一本——在寻常皇家必不能这样，不过萧知钰是个傻白甜，不觉得自己母后有什么好防的，反正他年纪轻，太后都能垂帘听政了，随手看个奏折有啥的。
就像你妈从来不管你，你独孤求爱好几年，她终于有空了，陪你吃饭还陪你写作业，哎呀那真是幸福来得有点突然。
萧知钰就是这么个情况，所以他批注批得很认真，力求字体赏心悦目，内容成熟稳重。
于是杜蓁蓁翻了几本，翻着翻着就看到诸如郑大人上朝衣冠不整、大理寺谁谁迟到早退、工部某某宠妾灭妻……后面还跟着萧知钰郑重其事的批复。
杜蓁蓁头上冒出一个问号：？
你们大启国的官员都是属狗仔的吗？怎么全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八卦？
她又接着看下去，忽然发现署名都是某御史之流，顿悟：人家是御史台的靓仔，什么狗仔，那叫风纪委。
行。
换一个系列，看看六部的。
礼部，催婚的，已阅，丑拒。
工部，老实人，报告各工程进度的，已阅。
户部，好长一通马屁！不看，下一个。
刑部，无要案，过。
兵部，看不懂，下一个。
吏部，乖乖，纸上隔空交流夸夸群，各位大人都是国之栋梁。
杜蓁蓁端着当妈的风范，不想给孩子不好的影响，坐得笔笔直，实际上她困得快趴下了。
这上面对她来说没几个有用信息，除了原身在家时便处处受限以外，进宫后不得干政也是一个原因，大启朝机构众多，官员也一大堆，更别说京城这种丢一个石子就能砸中一个官的地方。
朝堂上的关系错综复杂，她有心想要从里面找出可用的人，也有些无从下手。反倒是发现许多人上行下效，都用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糊弄皇帝。
萧知钰如今就像被人摘去了耳目，又用丝线绑住了手脚，机要不知，做主不能，是个完完全全的傀儡，这大启皇室的吉祥物。
现在还有谁是能用的？
她正想得脑壳疼，守在偏殿耳房的侍从匆匆进来回禀：“娘娘，陛下，那小太监醒了。”
那小太监伤重下不了床，正好杜蓁蓁和萧知钰也不是架子大的人，俩人亲自去了耳房问询。
床上的人盖着被子，脸色白得吓人，看上去十分虚弱。看见太后和皇上进来，赶紧抬头，挣扎着要坐起来：“奴、奴才罪该万死……”
“免礼。”萧知钰拧着眉，脸上是难得的严肃：“昨夜发生了何事，你且如实交代。”
小太监掀被子的动作一顿，忽地抖了抖身子跌坐回去，哭丧着脸：“奴、奴才，忘了……”
“什么叫忘了？”杜蓁蓁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这人……眉毛细长，眼尾有泪痣，还生了张薄唇，总觉得有点眼熟。
“回太后娘娘，奴才什么都不记得了……”那小太监低下头，惨白的脸被阴影遮去一半，额头的伤口似是又裂开，血液浸红纱布。
哦，失忆了。
这么巧。
煲剧无数的杜蓁蓁挑挑眉。
杜蓁蓁不信，但有人信。
萧知钰一脸惊讶：“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自己叫什么也忘了吗？”
“是、是，奴才只记得，自己是杂役房的太监……其余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小太监一身伤病，纱布红红的，瘦削的身体在发着抖，满脸惶恐，看着十分的可怜。
萧知钰一时也有些不忍，还是他的贴身太监小梁子及时解惑，呈了个木牌上来：“陛下，这是此人的腰牌，确是杂役房的制式，奴才方才派人去问过了，杂役房昨夜的确丢了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姓谢，已入宫多年，入宫前叫谢青，是京城人士。”
谢青？
杜蓁蓁一惊，看那小太监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她还记得，游戏里，萧知钰身边有一个贴身太监，也是他的心腹，就叫谢青。因为谢青容貌出色，和萧知钰类型互补，还管着萧知钰的大小琐事，杜蓁蓁当时还小嗑了一下。
怪不得她觉得眼熟，这可真够还原的，这么像。
杜蓁蓁忍不住细细去分辨谢青的长相，可惜他一直垂着头，不肯抬起来，只能看到半张脸，那左眼下的泪痣却很分明。
萧知钰在吩咐小梁子再去传太医，谢青身上的伤原是开好了药的，不过没想到他似乎脑子也伤着了，还是要再确认一次。
小梁子领命出去了，谢青这会儿还低着头，他自小比常人灵敏，能感觉到身上一直有一道打量的目光。
进宫多年，他知道这位新帝心思单纯，甚至有些愚善。
当年他铲除那些人，就曾借了小皇帝的力，可今日不也没认出他来？
蠢得很。
估计是那位寡居怀春的端敬太后吧。
他想起自己的容貌，心里冷笑一声，嘴上却咳嗽起来：“咳咳……”
见谢青胸膛剧烈起伏着，风一吹便要倒下的虚弱样子，萧知钰便也不为难他，和杜蓁蓁一同出去了，实情如何，只待太医来看过便有定论。
两人便往正殿走，杜蓁蓁锁着眉想事情，萧知钰见了便问：“母后怎么了？可是在担心方才那小太监？”
说着他自己也生出了几分同情。
唉，在杂役房做事，身体这般羸弱，观之也不过十七八，听小梁子那话，估计小小年纪便进来了，瞧这一身伤，连刀疤都有，也不知挨了多少欺负。如今险些遭人害死，还失忆了，往后在宫中可怎么活下去？
杜蓁蓁不知她心地善良的崽脑补了一出什么苦情剧本，倒是被他这么一说，忽然有了灵感。
小太监。
啧，小梁子是个蠢的，但谢青可不是一般小太监，她崽身边正是缺人用的时候，不如……
“钰儿，把谢青调来伺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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