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终章

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中，贺行简恍若才能回神。

        看着舷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秦川柏漫不经心的，令人烦心的声音又再次响在耳边。

        贺行简不自觉按上手臂的伤疤，清晰记起当时沈清看向自己的眼神。

        多年前，眼睁睁看着敬重的老师挡在她面前，徒手为她接住扎向脖颈尖刀的沈清，该有多害怕、多自责、多愧疚。

        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有办法看到刀，不能去医院。只要一到医院，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就觉得下一秒立刻有人拿着刀冲进来砍伤她。

        ——惊恐发作，甚至于无法呼吸。

        那段对沈清来说无比灰暗的时光，她无法和人交际沟通，失去了正常生活的能力。只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见人，反复折磨自己。

        贺行简又想起自己去找沈清时，她克制不住后退的脚步。当时只觉得她一定很不想看见自己，现在想想，心中一涩。

        这个人究竟多努力才能站在自己面前说话？

        他以为已经给够她安全感了，以为他足够明显的表达出他的偏爱了，便也忍不住想要更多。

        现在才发现，其实远远不够。

        沈清永远都是那样，相信爱有条件。贺行简甚至能想到她说分开的原因。她那么理智，那么害怕变成麻烦。一定会觉得当时的自己是个大麻烦。

        就像，从来没人看过沈清真正伤心的眼泪一样。

        即使贺行简对她说一万遍没关系，每天都告诉她，也无济于事。

        飞机抵达时，已是凌晨，星光悄然泯灭，天尽头有微弱浅淡的一线白光。

        贺行简穿着冲锋衣，根据秦川柏提供的地址，坐上当地人的车。

        一路上的风景飞快闪现，许多地点都和沈清发来的照片一一对应，给了他很多实感。贺行简慢慢沉下心来，却更渴望见到她。

        山路难行，尤其昨日才下过大雨。贺行简谢过司机，自己便上山去了。

        山上薄雾渐浓，带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味。

        沈清借宿在老乡家，睡得并不安稳，尚未天亮便已清醒。这座山视角不错，往东望去，恰好能看到红日出云的盛景。

        左右无事，沈清简单收拾，便出门了。

        雨是昨天夜里停的，现在空气很好。沈清拿出手机找了找信号，还是没有。不过也不急，根据经验，到了早上，朝阳升起后肯定就有了。

        老乡也都起的很早，沈清站在路边，常常碰到背着竹筐的村民。她笑眯眯地点头打招呼，继续沿着路走时，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

        贺行简出现在那里。

        带着一路凛冽的山风，在朝阳升起时，用力抱住了沈清。

        就像要揉入骨血里。

        沈清一时间愣住，顺手抱上贺行简：“你怎么来了？”

        贺行简开口，声音带着点凉意：“想你了。”

        沈清有些迟疑：“可是天刚刚亮，你，不会走夜路上山的吧？”

        贺行简没否认，只说：“黎明不算天黑，有光。”

        沈清皱眉，抬头看他：“山上黑啊，都是树！”

        “可是我想见你，想立刻见你。”贺行简扣住她脖颈，抵上她的额头。

        还在路边，偶尔有人经过。沈清脸一红，拉着贺行简朝山顶方向走。

        远处刚刚升起的红日，沈清和贺行简并肩站立。她偏过头，笑道：“这里风景最好，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些好奇山上的村子，就把这座山逛了一遍，才发现的。”

        贺行简点头，他不看风景，只看沈清。

        沈清被看得久了，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老是看我！”

        “我很想你。”贺行简说。

        沈清想，她也是。但，怎么一直这么说啊。

        贺行简继续说：“我一直想念你，从分开之后，但我不敢找你。我太了解你了，你永远说到做到，下决定的事从来不反悔。我怕你会觉得我烦，只敢偷偷见你，偷偷问沈朗你的事。”

        沈清慢慢愣住，对上贺行简那双认真的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她问：“你是不是听秦川柏说了什么？”

        贺行简没有回答，只说：“我感到很抱歉，明明最应该了解你的是我，但是我没做到，我把你弄丢了。”

        沈清听着，不由自主去碰贺行简的眼睛。这双眼睛太专注了，写满了愧疚和疼惜。

        她想了想，慢慢开口：“不是的。从小我就知道不会有人能很完美很及时的回应我的情绪，那只会让人觉得我不懂事，我在传播负能量。为了让人们喜欢我，我下意识成为他们想要的样子。我从来不相信任何人，不敢和任何人推心置腹。我一直觉得这样很好，我总是习惯这样。

        不是你弄丢我了，是我把你丢掉了。我不相信会有人永远有耐心，永远爱一个人。当时我的精神状态很差，即使我们在一起，也只会互相折磨，尤其我们两地相隔，那么远的距离，再怎么样都没办法的。

        我觉得我们注定会分开，那最好就不要有互相折磨的时候，这样即使想起来也没有一地鸡毛的结局。”

        “你永远这么理智，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贺行简叹道，“是我没能让你相信我。”

        沈清笑了笑：“但现在我后悔了，我觉得我没办法把你丢掉，就算一地鸡毛，也要试一试才对的。”

        贺行简心脏猛的一跳，他一直都知道沈清是什么样的人，便不再奢想其他。

        而现在，理智又胆怯的人正坦然又勇敢地诉说自己的冲动。他忍不住头皮发麻，想将沈清用力搂在怀里，又害怕勒疼了她。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指去触碰她的肩膀，一点一点慢慢将她搂进怀里。

        贺行简干哑着嗓子，轻声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落在沈清的耳朵上，有些痒。她抬起头，玩笑似的说道：“这就算是求婚吗？连戒指都没啊？”

        “有的。”贺行简说。

        沈清震惊地看向他，看着贺行简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贺行简轻描淡写地解释这个戒指的来历：“我买了大概有六七年了。那次谈好一个合作，结束了酒局，我就想走走醒醒酒。然后看到了这个戒指，觉得很适合给求婚，脑袋一热就买了。”

        他打开盒子，露出那颗戒指，线条流畅简约，不是很夸张的款式，是沈清喜欢的风格。

        贺行简单膝缓缓跪下，仰头去看沈清。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露出深刻的眉眼。初生的朝阳将光照在云上，落在树上，贺行简眼睛里是沈清的倒影和耀眼的阳光。

        “嫁给我好吗？我们可以拥有法律上最亲密的关系，我永远都无条件爱你。”

        “我也是。”沈清弯腰吻上他的眼睛，“给我戴上吧。”

        我们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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