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在日出之前，星光已然褪去，天边处慢慢晕开浅淡的霞光。太阳隐匿在厚重的云层间，尚未出现。

        闹钟锲而不舍地响了六次，沈清熟练关掉后，一个翻身便又睡了过去。

        终于，最后一个闹钟响起，她挣扎着开始起床。

        今天要去山上给村民们做检查，山路崎岖蜿蜒，为了准时到达，他们必须要提前出发。

        等到已经收拾好等车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

        一辆大巴车开过来，缓缓停下后，从车门后窜出来一个人。

        “沈医生！”他喊沈清，笑着朝她招手。又递给她一张单子，“这是我们这边的设备，之前已经给你发过了，你看看有没有问题，没问题就签个字！”

        赵平是今天负责对接的人，沈清来过这里很多次，两个人也算熟悉。

        闻言，她立刻接过来翻了翻，又上车比对一番，然后点了点头，直接从口袋里拿出笔，利落签字。

        赵平接过来，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道：“沈医生，你也知道，最近下雨了，小李村那儿的路又陡，还都是泥，车子怕是开不上去”

        沈清听着，点头道：“没关系，我们人多，可以扛着上山。”

        一听沈清这么说，赵平立马笑着开口说：“那哪儿能让你们扛，我和村长他们都说了，村里人估计已经在山下等着了！”

        沈清道：“我们一起拿着，人多也方便。”

        说着话，车子已经启动。第一次来的医生已经没有了昨日的兴奋，此刻正靠在椅子上补眠。

        社交之后沈清便已经清醒过来，她不想睡觉，就靠在窗子上看风景。

        车子行驶在路上，两侧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还有盖在路边随处可见的人家。此刻正是清晨，有人已经下地开始干活，也有人正在捧碗喂鸡。

        山上浓雾还未散去，山脚下也带着浅淡的雾气，将树林笼于其间。

        沈清来过平城很多次，也曾经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景象，对她来说也称得上平常。

        可是她想到了贺行简，就开始觉得怎么树木生长得这么茂盛，这么生机勃勃，简直让人不能更喜欢。

        于是她直起身，打开手机，一连拍了几张照片，又仔细挑选其中最好看的一张给贺行简发过去。

        在和贺行简分开的许多年里，沈清并没有刻意去想念他。

        但是总会突然在看到一处很美的风景时

        下意识觉得如果贺行简在就好了。

        他一定会兴奋地拿自己的宝贝相机拍下照片，就像个专业的摄影师，然后不定期把处理好的照片发给沈清。有时候是因为他们在闹别扭，有时候又因为沈清不开心，也有时候什么理由都没有，只是单纯的想与她分享。

        波澜壮阔的大海，绵延不绝的山川，又或者只是躺在石板路上眯眼晒太阳的小花猫。

        沈清并不是一个能够欣赏美景的人，但是贺行简喜欢，便也潜移默化地开始记挂起来。

        到现在，沈清也终于可以像贺行简从前那样，理所当然地将自己见到而他不曾看见的风景发给他。

        “沈清姐姐！”

        沈清刚下车，还未来得及拿设备，就被村民里突然窜出来的小女孩儿抱住。

        是那个爱吃糖的小姑娘。

        “你怎么下来等我啦！雨天路滑，小心摔跤了。”

        沈清伸手揉揉她的脑袋，从兜里掏出一颗大白兔，撕开包装喂到她嘴里。

        白云嘴里嚼着奶糖，笑眯眯地仰头看她，含糊不清道：“村长叔叔说你会来！我想你好久了！”

        听着单纯又直白的话，沈清心蓦的一软。

        她弯腰抱了抱小姑娘，又从包里拿出一袋奶糖：“白云要记得和其他朋友一起分哦。”

        “我知道啦！谢谢沈清姐姐，我接你去我家好不好，你先到我家喝点水嘛！”白云接过糖果，给了沈清一个奶味儿的亲吻。

        她伸手去牵沈清，和她叽叽喳喳地说自己的事。

        村子里很多小孩儿都跑了下来，跟在沈清他们身边，看他们整理装备，一边好奇地问问题，一边兴奋地来帮忙。

        快到傍晚，他们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刚收好东西，天色突然猛的一下变暗，山里刮起烈烈狂风，吹得树枝大幅度摇摆，晃出沙沙声响。

        赵平顶着风走到沈清面前，道：“沈医生，估计待会要下雨，现在下山不安全，今天还是在村民家住一天吧？”

        沈清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闻言镇定点头，表示同意。赵平便立刻去找村长交涉了。

        山上信号不好，下起大雨之后就更难收到信号。

        沈清站在屋檐下，举高手机试图发送信息。

        加载的小圆圈转了半天，最后冒出一个红色的叹号。她有些无奈地叹口气，心想今天是没办法给贺行简打电话了。

        只是一天没收到消息，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还是打不通！

        贺行简有些焦躁地走了几圈，继续开始尝试。

        今天平城会下雨，沈清又要上山，不知道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贺行简望着窗外被夕阳染红了大半的天空，怎么样都没法继续待着。

        他必须要联系到沈清。

        第一个念头是去找院长，云中科技和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合作刚刚展开，他想要联系院长简直轻而易举。

        贺行简拨通内线，让助理将院长的联系方式发过来。

        在指尖将要拨出号码的前一秒，他却突然停下。

        ——沈清讨厌让自己变得显眼。假如被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以后工作也不会开心。

        贺行简想了想，最后决定去找秦川柏。

        他和沈清都是负责平城医疗互助的，找他会方便很多。

        秦川柏此刻正在开会，贺行简站在门口等待，他忍不住抬手看表。

        十分钟，再等十分钟，假如还见不到人，他就直接找院长。

        平城在下大雨，沈清却失联了，贺行简没法放心。

        “你怎么在这儿？”秦川柏开完会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口的贺行简，他看起来很着急的样子，眉眼都藏着焦躁。

        贺行简一脸严肃，说道：“我联系不到沈清了。”

        他们工作起来压根没时间看手机，联系不到也很正常啊。但眼前人是沈清的伴侣，于是秦川柏耐着性子问：“多久了？”

        “十个半小时。她只在早上发过一张照片，之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我们是医生诶，忙起来哪有时间看手机啊？”他扶额，看起来有些无奈。

        “可是现在她应该下班了，每天结束工作她都会联系我的。现在已经超过三十分钟了，而且她今天上山了，平城在下大雨。”贺行简皱眉，努力梳理清晰思路，证明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秦川柏解释道：“因为山上信号不好啊，我们去山上赶上大雨了，都是要在村民家里过夜的，你放心，明天早上她保证给你打电话。”

        贺行简不说话了，看起不是很相信。秦川柏直接说：“你知道我们一起去过平城多少次吗？在我们没有带队之前，每年都是一起去的。你能我有了解她？”

        贺行简看向他，漆黑的眸子里隐藏着某种难以发觉的攻击性。最终，他说：“谢谢你，但我很担心她。我想去找她，你知道她大概在哪儿吗？”

        听到这句话，秦川柏笑了，他说：“走之前先聊聊？”

        贺行简点点头。

        贺行简靠在天台边望着眼前的人吞云吐雾，没有说话。他们之间的交集少得可怜，仅有的一点也不过基于沈清。

        他对秦川柏的观感很复杂，很感谢沈清有这样的朋友在身边，同时又有点微妙的嫉妒心。

        他们之间相处的太久了，那些时间都是贺行简未能参与的。

        秦川柏又点了支烟，递给他。贺行简没接，他也不在意，自己拿回来抽了一口，才开口道：“我猜你也不抽，毕竟沈清不喜欢。”

        “我也很少抽，但是看见你我来气，得降降压。”烟雾淡淡的散在空气中，秦川柏皱了皱眉，自嘲一般笑道，“真难闻啊，我也不喜欢烟味。”

        “我和沈清其实在一起过。”秦川柏漫不经心地说，他看着贺行简原本平静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才吃吃地笑出声来，“大概有那么半天吧？从我跟她表白，到她开始和我保持距离。”

        秦川柏啧了一声，有些不甘心：“明明她听见我告白的时候心情不错，可是转眼间的功夫，连笑都不愿意了。我在想，那时候她肯定也是想试试的。”

        沈清喜欢秦川柏，就像欣赏风景，会心动一个瞬间，可没有更深的感情了。

        “不过现在也挺好的，没有比朋友更牢靠的关系了，毕竟恋人还能分手呢，对吧？”

        “不会。”贺行简冷冷开口。

        “哦，那提前恭喜你们了。”秦川柏又吸了口烟，没过肺，直接吐出一大片白雾。

        他又问：“你知道为什么她不在江大附一院上班了吗？明明是江大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怎么不在江大附一院，反而中途辞职重新考进人民医院呢？你不好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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