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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所有的离别,都是悄然无声的


林然背着小提琴缓缓朝家的方向走,两手紧握着琴盒背带,像这样,就能把现在唯一能让她感到世上仍存在的一点点温度,永远的留在身边。

        嘴里的薄荷糖吃完了,只剩充斥在口腔中淡淡的薄荷香,林然伸手在外套口袋里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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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糖还剩三颗。

        “不开心的时候,就吃糖,很快就会开心起来。如果还是不开心,那就吃两颗。”

        恍神间,耳畔回响起刚刚在月光下,那个极富耐心而温柔的嗓音。

        那就再吃一颗好了。

        林然摸出一颗糖,剥开含嘴里,随即便习惯性将手中糖纸揉成团,准备找个垃圾桶给扔了,但走到当垃圾桶跟前却迟疑了片刻,后将糖纸小心展平再对折塞口袋里,转身继续往前。

        “快看快看,x7!”

        “快帮我和哥哥们拍照!”

        “卓柒长得真的好看啊,简直就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嘛!”

        “我家rick也好可爱啊啊啊~”

        不远处,一群粉丝站在体育馆门口的几个宣传展架前,摆着各种姿势拍照,其中大多还是穿着校服的学生,每个人头上都戴着可爱的q版人物应援头饰,手上还拿着特属自家偶像的小横幅,脸上洋溢着无法隐藏的快乐笑容。

        即便没能进去场馆里,亲眼目睹自己喜欢的偶像真容,也依然是那般欢喜,因为此时此刻的她们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林然十分羡慕她们能拥有这样单纯的快乐,明明都是相仿的年纪,但不知道从何时起,她已经无法感受到纯粹的快乐了,或许在外公外婆身边的时候,还能做着那个无忧无虑、会因为外婆给外公刮胡子弄得外公满脸泡沫活像个圣诞老人,而被逗得四仰八叉的小孩。

        外公去世后,她需要将失衡的快乐平衡木稳住,成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像在外婆听着她的琴声望着窗外出了神时,悄悄地故意拉成别的曲子,偶尔是卡通片中某首节奏欢快的插曲,偶尔也会笨拙地学着外公以前哄生气的外婆时拉的自创小曲,林然不晓得这首小曲是二老的什么秘密和好的暗示,她只知道每次外公一拉这小曲,外婆就会瞬间气消,还能笑出眼泪来。

        不过林然很少用小曲逗外婆,因为外公的痕迹太重,也因为外婆的泪水里更多是思念。

        黄昏日落冷月,每当外婆望着窗外或是照片出了神,林然便知道外婆在想念外公,很想很想,比她还要一万倍的想。

        思念总会从某个人的离开起,越积越浓,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充斥着关于那个人的回忆和味道,渐渐的也便愈发沉重。

        直到所有的思念都化作了半月,而林然是那颗承载着沉重记忆的星星,滑落天际,坠落在人间某一处不为人过往的地方。

        “nian哥跳舞也太帅了吧~”某个粉丝兴奋地指着体育馆上的led大屏幕惊呼道。

        nian

        那个耳熟的名字,与先前在无人经过的昏暗角落响起的名字重叠,林然停下了脚步,下意识抬头看向led大屏幕。

        屏幕上正在播放着x7成员的单人宣传片,黑白的画面中只能听得滴答滴答的水声和时针走动声响,在一臂遮眼缓而推开画面中的灰,瞬而有了色彩,初入眼的是男生如小鹿般清澈的双眸。

        在男生眨眼间,画面变更,水滴落地与时针走动重合,音乐节奏变强变快,地上的水随着男生的舞动而在空中飞舞,一身红衣在昏暗中成为了最耀眼夺目的色彩,水滴在空中定格,在男生的一个转身而落地,画面渐暗至全黑,出现x7的团标以及赤红水墨书写的‘nian’。

        视频不到半分钟,却恍惚似过了一个世纪般的长而远,视频里的人带着精致的妆容,气质上更拒人于千里,和那个会小心翼翼却有些笨拙给她贴丑萌创口贴的大哥哥一点也不像,不过无论名字还是面容轮廓都证实,是他。

        高挂在体育馆上的屏幕,距离她有多高多远,多么的不可触摸。

        体育馆里的他,和场馆外的她,此时此刻相隔着最近而又最远的距离。

        有一天,坠落天际的星星看见了月亮的所在,并冒出来努力触碰月亮的想法,她觉得有点冒犯,却情不自禁。

        人总喜爱光的。

        薄荷糖在齿唇间渐渐融化,甜慢慢透进心底连带着一丝的凉意。

        小小的背影隐没在人群中,时间会让伤口的疼变淡,回忆也会泛黄,所以顺着月光走,林然这个星星终于一天也能触碰到月亮,她是这样想的。

        琴弦断了,明天得拿去琴行换新的,明天周末不用回校,可以窝在被窝里睡上一整天懒觉,或者像以往那样去临杭大学蹭一节媛姨的小提琴课,毕竟知名小提琴演奏家给上课的机会十分难得。

        虽说很早以前这种机会对林然而言唾手可得,甚至她还能撒个娇让国际著名演奏家林启楠先生拉小星星、两只老虎等一系列童谣,真皮起来也能闹到这位演奏家先生哭笑不得,只能苦着脸向自己的妻子求救。

        “清清,你瞧瞧你那老折腾人的孙女吧”

        江粤清鼻梁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坐在客厅后的开放式书房里,闻言无动于衷,笑眼弯弯:“这我可管不了,她又没闹我嘞,再说了,她不也是你的孙女,我同意你努努力反击回去~”说罢便低头继续备课,但总会时不时微微抬头瞄一眼客厅那正打闹拌嘴的两‘小孩’。

        “外公,你这首曲子拉得没‘安迪猫’拉得好哦!”

        “然然,你怎么能拿一只卡通猫和你外公比嘞,再说了,你外公我比那只卡通猫会的更多”

        安迪猫是小林然最喜欢的卡通人物之一,出自临杭家喻户晓的动画片《一只会拉琴的猫》,其中的大多数配乐由著名演奏家林启楠先生所作。

        “哎呦,笨死了,哪有自己跟自己吃醋哦”听着两小孩的斗嘴,江粤清无奈摇摇头小声吐槽。

        这便是从前的她和外婆外公的日常。

        媛姨是外公的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按理应是林然的师姐,不过景媛总觉得让林然叫师姐奇奇怪怪的,所以还是让她管自己喊姨。景媛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总时不时上门拜访,每回来外婆都特别高兴,菜都会多做几样。

        林然总爱在一旁打趣:“又有好多好吃的了。”

        “小馋猫,说得我好像哪天缺你饭似的。”

        林然闻言,抱住外婆胳膊左右蹭了个遍,撒娇着边否认边讨个吃的,偶尔蜜汁排骨,偶尔蚂蚁上树总能吃得小馋猫满意地眯着眼舔着爪子揉着饱饱的肚子。

        对了,后来还多一个来抢饭的——陆景延,媛姨的儿子,比林然大上三岁,不过因为总爱逗得林然炸毛,还抢吃的,林然不爱管他叫哥。

        “我排骨呢?!”林然呆呆地望着只剩绿叶的饭碗,寻找着刚夹的排骨踪影,见对坐的景延吃着排骨一脸狐狸般狡猾笑容,瞬间炸毛“陆景延,你又偷吃了我的排骨!”

        “小孩多吃青菜,营养均衡。”

        “碟子里有那么多,为什么偏夹我碗里的”

        “我先看中的。”

        “陆景延,你这只老狐狸,老抢我肉”

        好在这只狐狸,因在国外上学的缘故,来家里抢饭的时间不多,林然对此很是欣慰。

        外公去世后,景媛自荐接替了外公原本在临杭大学开设的小提琴课程,继而成为临杭大学最受欢迎名人教授之一。

        林然有很多关于小提琴的难题都会请教景媛,景媛还给林然开通了免费无限制的蹭课绿色通道,林然很是欢喜,只要是圈内的人都是知道景媛的课有多抢手,不论是校内还是校外的,五秒内准一抢而空,其中或多或少有外公的缘故。

        外公隐退,不爱在外面开讲座什么的,除了偶尔熟人邀请,盛情难却,才去出门露个面,就只剩临杭大学这个半开放(只限校内学生参与)的教学窗口,说起来也是图接送要去给学生讲课的外婆方便吧,课程开设那会儿瞬而成为校内最抢手的课之最。

        有林启楠手把手教导‘首席弟子’头衔的景媛,也凭借着自己的实力赢得了国际赛事中多个奖项,无愧于‘首席弟子’之称的同时,成为了国内外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所以备受学生喜欢更多的应是景媛的作品与实力所造就。

        如果一切像以往那样的话,上完课,林然就会跑去图书馆找备课的外婆一块去三食堂吃饭,如果那天刚好是临近月底的周末,就可以看见吃完饭出食堂的林然,一手拿着一小罐益力多喝着,怀里还抱着一排,外婆总会笑着轻轻点点林然的鼻尖,眼底含着满满的宠溺:“小馋猫”。

        都说糖很甜,但倘若前面吃的糖越甜,那么后来吃到了苦,回忆从前,就会发觉全部的过去都变得那样的苦涩难忍。

        关于外婆的后事,林然根本不需要操心,因为无论是林慕清还是魏临川都会处理好一切,只要她还未满十八。

        而她,所需要做的就是顾好自己。

        老房子承载着岁月的留念也有着记忆铭刻,当然也会有年久的失修,楼梯间的灯泡总没有房子那么耐时间的无情,换了又换,还是很快就处于半坏不坏的状态,一闪一闪,比天上的明星还要勤奋地眨眼。

        林然站在家门口,拿着钥匙却迟迟未打开门。

        不知道为什么,都走到这儿了,钥匙在手里却变得有些许沉重,冰凉的触觉与‘家’这个词似乎挂不上钩,而钥匙上轻轻晃荡着的可爱小兔子玩偶是唯一的暖色。

        外公和外婆的钥匙上有一样的兔子玩偶,只是玩偶穿着不同,这个是小林然和外婆一起完成的手工饰品。刚开始外公还吐槽丑带不出门,但也只是嘴上说着闹,行动还是最诚实的,被校里同事问起,还得意地说是外婆亲手做的,满脸都是骄傲与炫耀。

        不知过了多久,林然深深吸了口气,扭开了门,像一点一点亲手撕开还没未愈合的新伤口一样的疼。

        暖黄色灯光下的一切,都如同从前,电视机被绣花的白纱盖着,墙上的各种大大小小的相框,将一张稍大的木质相框包围在中央,里面表着的是和外婆病床枕边一样的照片。

        照片墙还是外公去世前一般,不同的是多三张照片:林然小学毕业和外婆的合照;林然参加省里小提琴比赛获得少年组金奖,拿着水晶奖杯和外婆、媛姨的合照;林然上初中的军训第一天,放学回家便瘫在阳台的竹藤摇椅上,一手拿着玻璃瓶汽水,还边吐着舌头像小狗狗一样的散热,身旁的外婆正在喂外公最喜欢的那只贪吃的鹦鹉多多,目光却落在林然身上,像临杭的晚霞那般温柔怡人,这一幕被来蹭饭的陆景延拍下,后被外婆洗了出来并挂在了照片墙上。

        不知道一张照片的年限有多长,也不知道怎样做才能最大程度的延缓回忆被时间的冲刷逐渐褪色。哪怕是岁月的洗礼,让照片墙上的绝大多数照片都开始渐渐泛黄,但看到照片的那刻,林然仍能回想起当时所发生的一切、所怀的心情,以及环境下每个人的欢声笑语,就像是坐着时光机回到了过去的那一天,依旧是那样清晰可见。

        林然不禁红了眼眶,但又在眼泪即将滑落之时咬着唇,硬生生把泪意吞了下肚,转身走进卫生间。

        如果不是因为上了年纪在年前去世了,这会儿应该能听见多多在阳台扯着嗓子唱着不合时宜的‘我爱洗澡’,四周虽魔音环绕,但也能给如今只剩与月同伴的家,带去一丝生机与活力。

        一夜做着碎碎的梦,如同被弄乱的全白拼图,没有图纸,不知道它原来的模样,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试图将破碎的画面一点一点拼凑完整。

        早十点,林然准备出门去琴行更换断了的琴弦,刚穿上鞋,便听见门铃被按响。

        透过监控屏,林然看见一位戴着黑色墨镜身穿驼色长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口,而身后一步之距还站着一位穿着西装、手提深色牛皮公文包的男人。

        女人下一秒单手摘下墨镜,露出精致的脸庞,一张无论在荧幕前还是人前都是那样无可挑剔的面容,而在林然看来也只不过是张冰冷的面皮。

        毫无疑问,站在门口的两人是林慕清和她的律师,后面那个男人在林然曾在医院见过,他跟外婆是这样介绍自己的。

        林然愣几秒,双手紧紧握拳而后缓缓松开,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害怕,过往的种种复杂情绪堆积,从忍耐到爆发的边缘,一丝一点的缓缓泄露,双手渐凉透着寒。

        明明一门之隔,却隔绝了八年的光阴,十分的漫长,十分的沉重,压得林然有些呼吸不过来。

        门铃响了第三回,林然打开了门。

        林然没有说话,就只是直直盯着那张精致的面容,像被其他动物侵犯了地盘的小老虎一般,虽小但眼神依旧冰凉而凶狠,警惕地看着侵略者,似乎只要对方再往前走一小步,下一秒它便会立即冲上去,不顾一切地与对方撕咬起来。

        林慕清微微开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迅而闭上了唇。

        在空气温度即将降临到冰点时,林慕清身后的男人开口道:“然然,你好,我们是来谈关于你未来的安排的。方便让我们进去吗?”

        虽开头的那声‘然然’让林然微微感到有些不适而皱起了眉头,但男人言语间的温和和礼貌,像哄小孩一般,却又带着对待一个普通成人似的态度,让林然稍稍松懈紧张的神经。

        林然退开站到门边,脸色依旧不可破,平静得如深空远外的无尽黑洞,掉入个什么都听不见一点回响。

        屋内一时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墙上挂钟时针滴答滴答走动的声响。

        林然坐在右侧小沙发上,律师和林慕清坐在中间的大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两杯冒着淡淡热气的白茶。

        茶杯是外公珍藏的白瓷套装,一共四只加上一小茶壶和放置茶壶的小圆碟,不论是杯体还是壶体,都画着只神态各异却十分灵动的小白兔,在四季变化下它们都有着特别的姿态,出自外公的挚友著名艺术家穆渊先生的手笔,仅此一套,十分珍贵。

        众所周知,外公有三大爱好:一和外婆一起做任何事、二作曲、三收藏各式各样的茶杯茶壶。这套白瓷套装是外公最喜爱排行榜前三的,外公对此特别爱惜都不舍得用,林然很喜欢杯体上面的小兔子,撒娇了好几回想讨要杯子拿去喝水,外公都不让用,生怕磕着碰着了。

        但某回外公不在家,外婆打扫藏室的时候发现了这套白瓷,觉得挺好看,就拿出来用了,外公回来后看到瞬间委屈脸:“清清,你怎么把这套白瓷翻出来了呀,万一摔哪磕哪我心疼呐”语气渐弱,没什么底气。

        外婆眯眼笑道语气里带着些调侃:“哎哟,用到宝贝啰,心疼啰!”

        外公闻言立即有些慌了:“没,没,没那算什么宝贝,我只有清清一个宝贝嘞。”

        “哎哟,齁死了,这是偷吃了多少糖”

        “这物件啊,能用就用上,搁那放久了落了灰、没了人气,逐渐就被忘却,等想起来再去找,可能就用不上了,那这东西也就没那么重要,也没了意义。”

        林然望着茶几上的茶杯出了神,原来物件和人是一样的,都会落灰,都会被忘记。

        “然然,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齐民,是一名律师,你可以叫我小齐叔叔,我们上回在医院见过面,你还记得我吗?”

        齐民坐在林然左手边的沙发,微微俯身让视线稍稍与林然同齐,语气温和,就像在路上看到流浪已久的小猫,只想摸摸它的毛,所以喂它火腿肠,千方百计的向它试好,让它放松警惕。

        可是小猫会单纯的以为,你是想带它回家,你是会给它一个温暖的家的好人,但实际上的你,只是忽如其来的,想去摸摸它的毛,仅此而已。

        之后,小猫还是一如既往的流浪,无家可归,等待着那个能给予它火腿肠也能带它回家的人,但毕竟不是所以人都是善良的,不知道意外是否比美好的结果预先到来。

        林然平静地望着齐民,眼底毫无波澜,似将那一时兴起的好意拒之门外,后而将目光落在林慕清侧脸上。

        女人侧脸在透进屋内的暖阳下线条变得柔和而模糊,就像林然记忆里属于她的所有背影一样。女人目光不知停留在前方的哪里,或许是挂在墙上的照片,或是电视机旁琉璃花瓶里插着的几枝凋零的香槟玫瑰,不知道时隔十年再走进这小房子是怎样感受,看到照片会后悔吗,还是一如既往的厌恶。

        数秒后,林然果断收回目光,朝齐民缓缓开口:“我只要这个房子,其他的就像之前的一样,生活费给到成年,还有保姆阿姨的费用,多余的不需要。”

        齐民被眼前拥有超乎年龄的成熟的小孩所震惊,小孩言语的平静让他不禁有所感叹以及心疼,他愣了愣后而笑言:“之前在医院的时候,江女士也就是你的外婆,希望然然你能回到我的委托人林女士身边生活,这里的房子以及江女士名下所有财产都记在你名下,只是由于然然你现在还未成年,所以这部分资产将由林启楠先生开设的‘清然基金会’暂时保管。”

        林然看着茶几上的杯子,沉默了会儿开口道:“我一个人可以,除了这个,其他的按外婆说的。”

        齐民脸上的笑容瞬时有些凝固,他还记得在医院的时候,江粤清是用怎样语气要求林慕清带林然回南城并照顾她的,林慕清拗不过母亲只能答应,他一直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不论是按自我的理性还是感性而言,他都认为既然有条件,孩子应该跟着父母生活或任其一方,都比独自成长要好得多,况且谁家孩子愿意一个人呢。

        他是刚来林慕清工作室任职,接受的第一个工作便是解决影后母亲去世资产以及孩子抚养等问题,这个非公开且签署保密协议的工作,好像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反正在哪都一样,不是吗?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只有我一个人。”林然十分平静地望着他,就像称述着一件平常不过的事情,但话语间似乎是在告诉林慕清,还有她自己。

        “这”齐民将目光投向身旁一直坐着未曾言语的林慕清,询问还没开口,便听见林慕清面无表情淡淡地吐出三字。

        “听她的。”

        齐民心咯噔了一下,将想说的话一股脑塞回肚里,转而朝林然笑言:“那一切按然然说的,之后你的生活费会按时打到以往使用的账户上,你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打电话找我。”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名片放在林然面前的茶几上。

        林慕清站起身上稍稍理了一下衣服,戴上了墨镜,转身朝大门走去。

        齐民端着茶杯还想喝口水再说些什么,见身旁老板准备离开,只能匆忙喝了几口,放下杯子,站起身。

        “那然然,我们先走了。有事给小齐叔叔打电话。”说完快步跟上林慕清。

        “林慕清”林然忽然站起身朝门廊方向喊。

        走至大门前的林慕清停住了脚步。

        紧跟在身后的齐民及时抑制住惯性往前冲的身体,堪堪稳住了要撞上老板的自己,同时按捺住想要回头观望的冲动,微微低头看着地板的某处。

        “你后悔吗?”

        声音比先前的要弱,可能话语者早已知晓答案,只是还在期望着能有扭转的余地。稚嫩轻柔的嗓音确乎拥有能打破一切的力量,让齐民有所怜惜,悄悄下定决心,如若未来有需要,定尽自己所能去照顾小姑娘。

        但对于林慕清而言,这四个字只如绵软的拳头砸在棉花上,毫无声响。林慕清没有回答抬脚跨出了门,身影逐渐消失在林然眼前,即便到现在,还是一如从前,毫无例外。

        大门开了又关,把所有的从前关在屋内,寂静中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冲破阻挡,一勇往前。

        一切好像回到小时候,那个新年前夕,颇大的房子里只剩林然,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央视新春晚会,热闹十分,窗外一片两片雪花纷飞,落地时依旧没什么声响,小小的背影坐在沙发上,小声跟着电视机里的主持人一起倒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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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等待着红木大门的打开,等待着某个人带来她离开只不过这一次林然并没有等来哪个谁,因为所有人都在不经意间,悄然离去,毫无声息。

        林然家并没有什么特别信仰和习俗,外婆的葬礼和外公的一样,一切从简。因为林慕清的身份,也因林然不忍心用所见去定义身边的‘消失’与‘离去’,所以那个周五她一如往常的去上学,只是不论是中心广场的led大屏幕,还是街边报摊的杂志报纸,以及路人热议都是影后林慕清母亲病逝、临杭大学知名文学系教授病逝。

        林然努力的不去关注,她不知道媒体怎样去描述林慕清,也不知道路人对于外婆的逝世怎样的怜惜与祭奠,她只知道从外婆去世开始直到现在,她都像在做着一场很长很长、没有尽头的梦,梦里一切都那样不真实,她努力地眨眼试图让自己从梦里清醒过来,却发现现实倒更像是难缠恶魔,吞噬着她的美梦与快乐。

        舌尖的甜渐渐褪去,淡淡的薄荷香充斥着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今天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林然特意进去找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和那个长得相像的薄荷糖,吃进嘴里才知道,这个比之前的要凉了许多,透进了心底,还泛着一点点的苦。

        今天中秋,学校提前放学,班里一下子就空了,林然缓缓收拾好书包下了楼,看着从自己身旁飞奔而过、扑向父亲怀里的小同学,以及校门外被母亲牵着小手询问着“今晚想吃什么”“要不要出去放花灯”的小孩,不由得有些羡慕。

        林然回家放下包,背着小提琴出了门。

        经过赞记糕点铺子的时候,停了许久,还是进去买了外婆喜欢的桂花糕和给外公顺带的花生酥。

        满樱园,是外婆和外公合葬的地方。到了樱花的季节,遍地粉红,落英缤纷,十分好看,人们都说那是天堂与人间相接的地方,葬在那的都是遗落人间的天使。林然每年这时候都会跟着外婆去看外公,外婆总要跟外公絮叨很久,林然起初不太懂总蹲在一旁数蚂蚁,后来慢慢懂事,才知道外婆那是不舍,也是思念。

        三年后的同一天,只剩林然一人站在外公和外婆笑容满满的合照前。可能过来的一路林然还会抱怨以及不满,外婆不讲信用把自己抛下,但站墓碑前,看到外公和外婆的那张合照后,宁静与美好瞬而占据了林然整颗心,外婆只是想去找她的爱人,因为太想了所以才先一步抛下了她。

        林然将花生酥和桂花糕打开,放在墓碑前,用手轻轻拂过那张黑白合照,小声道:“我原谅你了”声音不勉有些哽咽,眼眶渐红,“今天下课早,去给你们买了桂花糕和花生酥”泪水滑落脸颊,林然抬手把泪擦去,紧紧抿着唇,才避免自己哭出声。

        学着过往外婆跟外公絮叨一样。

        “花生酥是顺带的,外公你别吃多了,不然又得坏牙了”

        “我会好好学习,考上一个好高中,再是努力上个好大学”

        “未来可能不会常来看你们,不要太想我哦”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们也要好好的。”

        “好啦,既然是中秋,就顺带拉首曲子送你们,算中秋月饼吧,未来外婆你可能就不能每天听到小提琴声了,因为外公的琴在我手上,他没琴,不过你们能每天听到多多的‘好嗓音’也不错。”说着林然还扬起了笑,眼里含着泪却依旧闪闪发光。

        寂静的樱园里,传来舒缓而悠扬的琴声。

        深深的一段情,

        教我思念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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