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傅香已在丘山岛住了一月。丘山岛迈入春夏交织之季，红棉落得更起劲，不注意就会被落下的花堆满衣袍。这一个月来，虚厉用尽方法也未能从傅香嘴里撬出半句有关出岛的话。
就算虚厉忍不住直言道明，他觉得傅香一定有别的法子离岛，傅香也只会打哈哈敷衍过去。
“傅香，不要敷衍我。”虚厉越发觉得这姑娘不容小觑。哪会有正常人跑到仇人家悠哉度日，还一天天你侬我侬的？
况且傅香的表现实在不像一个人类遇到妖魔该有的反应。
他想着傅香之前回他话，一阵无力感泛上心头。奈何不了别人，就只能被别人拿捏。
“岂敢敷衍我们伟大的虚厉老妖。”傅香蹲在地上，裙子落地堆起一堆褶皱。她不爱穿鞋，脚上还沾了些红花。傅香以前还会在虚厉面前收敛一下，现在就当对方是空气，我行我素。裸露脚，已经不算什么大事。
虚厉眼睛瞟到那一截脚踝，性格里恪守的某些准则发作，想提醒傅香，又怕这坏家伙骂自己古董刻板。
于是眼神飘忽不定，但就是移不开傅香身上。
他见傅香梅染色的裙裾随意耷拉在地，地上有绿草红棉与她的裙摆纠缠。他又见傅香乌发轻垂，半点打理痕迹都无。
不能再看了，忍不住了，好想帮她整理。
虚厉正要移开视线，就听见傅香清脆悦耳的声音，只不过说的话尽是混账东西。
“为何一直盯着我？我真没敷衍你。说不定我死了，你就真的能走出丘山岛。”
傅香起身，抖了抖裙子，走到虚厉身边。她想拍拍虚厉的肩，又被妖怪挡住，为了掩饰尴尬只能摸摸鼻子。
坏家伙。
虚厉心想，她明明就知道我不可能杀她，还天天来撩拨。不过我有很长时间来陪她耗，不急不急。
“每次我想问你，你都搪塞过去。你没有发现我们的对话大多无疾而终？”虚厉恍然大悟。
“哪有什么搪塞，是你多虑。你看我多想和你聊天。你呢，每次说不到几句话就借口逃走，或者直接消失。哎，丘山岛上只有你一个会说话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无聊。”傅香还想去拍虚厉的肩，又被他挡住。
虚厉被她这一番恶人先告状彻底弄懵。每天内为数不多的谈话，傅香言语轻佻，句句紧逼，换谁都招架不住。
又怎么能怪他逃呢？
虚厉边想边点头。
“我由衷地佩服你，虚厉。在丘山岛呆了两百年，还能保持正常的心性。换成是我，可能看见叫傅香的傅家后人踏入丘山岛的一瞬间就要撕碎她……咦，不对，这样想来你应该是很不正常。”
傅香见虚厉不回答，也不失落，又接着自言自语。
“你知道《傅氏家书》里怎么写的吗？”傅香明显是问自己，因为虚厉也不可能知晓。
“上面说：‘傅墨，寿命于天，斩杀妖邪，立派开宗，从此傅家子弟一人得道，仙及鸡犬。’家书护及先人颜面，没有明说，上面写先人傅墨是天上仙官转世，闭关山野多年悟得大道。聪明人都读得出，先人只是一个村夫，什么神仙转世都是写此家书的人附庸添笔。我见话本上都要给主角赋予多重身份，才能显得书中人超脱大众，才能合理化他非凡的行为。因为他生来不凡……其实我本来很相信这些说辞，直到看见你，才觉得事有蹊跷。”
虚厉终于施舍一句：“看见我？你不过见我一月有余，竟然能推翻多年来对家族的信任？”
虚厉身姿挺拔，身材高大异于普通男子。虽然长相如魍魉精怪那样邪肆张扬，又一身黑袍更显郁气。但是在傅香眼里，高大的妖怪也是极为招人怜爱。
“我在梦里见你多年了。”
傅香这话让虚厉不解，但他只当妮子恣意，戏言而已。
“见我多年，真是笑话。难不成你日日从中原傅家跑到南陆远海丘山岛。”
“为什么不能是你从南陆丘山岛跑来中原见我？”傅香问道。
虚厉好不容易失笑一回：“奇了奇了。封印在这两百余年，难道我还能出去？”
“嗯~”傅香这个“嗯”说得千回百转。她笑道：“说不定呢。”
说了这么半天，都是被她带着走。虚厉心中郁闷，他开口：“我很确定你有秘密，为什么不直言？你既然喜欢我，又为何有所保留？”
“我哪有什么保留啊，把心都掏给你了，你还不知足。虚厉大妖怪，‘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啊！’”
“莫拿经书来玩笑我。”
是的，她总是这样，在说到关键的话题时又用别的言语荡开。在触及真心的一刹那，又开始说些无谓的事。
虚厉看着傅香久了，实在忍耐不住，施法找来一枝镶花软藤，束起傅香头发。
看着此人头发尽束脑后，清爽利落的样子让虚厉心情大好。
傅香伸手摸了摸软藤。她看不见头发的样子，但摸到了或大或小的花朵附在藤上，想来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是红棉。”
“嗯？”
“我见你喜欢，便捎来一朵嵌在藤上。”
“诶呀，虚厉还会关心人了。”
“不要误会，我是看不惯你披头散发的样子。同为修者，束冠也是一种礼仪。”
傅香小心地抚摸着木棉柔软的花瓣网，心中觉得时间难以消磨，也想更了解这个妖怪，便拉着虚厉进了木屋，摆出她精心挑选的果子，一副想要谈天说地的样子。
这些果子虚厉在丘山岛几百年间早就吃腻了，看在傅香的薄面上，浅尝一口便停了手。倒是傅香吃得香，手不带停，一篮子山竹、黄皮就见了底。
她还剥开山竹白嫩的果肉，递给虚厉。虚厉不想吃，摆手拒绝，又看傅香依旧坚持，想着吃一个果子也无妨，随她的愿罢了。
虚厉看小木屋也被傅香布置得精巧。丘山岛能寻到的野花野果都被傅香拿来装点。
这个人无论在哪，都过得惬意。
“快与我说道说道你的往事。我可是对你很好奇。”傅香一脸期待。
“哪有人一上来就打听往事。我也对你满心疑惑。”虚厉已经不会为傅香的直接而感到震惊，他也只是嘴上别扭，末了还是缓缓道来。
“你想听什么？”
“所有。全部。”
“……那就从与你相关的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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