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荒漠
“没打狂犬疫苗。”他说。
“没事,我打了。”挨了整整五针呢。
乔知眠好像把天聊死了,林煦景下一句可能会说‘那我把狗放出来咬你?’,好在他人还行,直接没说话。
她忍不住看林煦景,如果忽略脸上的淤青,他其实和昨天那个人长得非常像。
有那么巧吗,前后遇见两个比双胞胎还像的人?
“那个,昨天在机场……”话没说完,忽然被打断。
姜峰掀开棉门帘:“知眠,别冻着了,你们快过来。”
“哦。”乔知眠只好应下。
室内开着电热器,到底比外面暖得多。
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几条长凳一放,屋里六七个糙老爷们一坐,乔知眠格格不入。
也许她不该在这儿,但她饿了。
姜峰说:“和叔坐一块儿吧?”
“昂。”乔知眠在桌上扫视了一圈儿,酒杯都在桌上放着了,就她没有,于是乔知眠给自己也拿了个酒杯:“那我就不客气了。”
林涛倒是挺有兴致:“小姑娘家家的,还喝酒呢?”
“她喝水。”姜峰拿水壶往乔知眠酒杯里倒上热水。
乔知眠笑了:“好,喝水。”
酒场上有姜峰应付,大概是因为上午的事比较尴尬,没人再提乔家如何如何,乔知眠认认真真干饭,吃了将近半个小时。
旁边林煦景戴着一只耳机玩手机,不怎么动筷也不搭腔,被林涛瞪了好几次都没什么反应。
乔知眠瞥了一眼他手机,这人竟然一脸严肃的在玩找你妹……
摸摸自己的手机,没电。
可能这天下的大老爷们儿都差不多,喝点酒就喜欢天南地北的扯,再划个拳,五魁首啊六六六,聊开了就把尴尬事都放一边了。
乔知眠一手托着脑袋,一手转着筷子:“峰叔,我们那块地在哪儿?”
姜峰一愣,这倒是把他问住了,因为这地方他也就和乔知眠她爸来过一次,当时红砖房都还没盖,那块地他也没去看过,不知道具体在哪儿。
“你让叔想想它应该在哪儿。”他放下酒杯,喝多了不太清醒,直抓头发。
徐庆国把胳膊搭在姜峰肩膀上:“那块儿地是新地吧,老林应该知道。”
“抽空去看看?”林涛说。
“好啊。”乔知眠点头:“现在去吗?”
姜峰笑说:“是不是不想让叔喝酒了?”
“也不是,主要你划拳太菜,一直罚酒,看不下去。”
“……”
几个老爷们一阵乐,徐庆国乐得鱼尾纹都开花了,用力拍了拍姜峰的肩膀:“小孩子不说瞎话啊,你划拳菜。”
本来乔知眠就打算自己先去看一眼她家那一千亩地在哪儿,结果没成想除了林煦景,所有人都跟着一起去了,大部队浩浩荡荡,开着两辆电三轮和一辆小电驴,吹着西北风,在两米多宽的坎坷小土路上一路颠簸。
路上一眼望去,冬灌中的一亩亩地像是一块块被田埂框起来的方形湖泊,映着蓝天白云,望不到尽头,荒凉又壮观。
姜峰说被小破路颠簸的声音都是一颤一颤的:“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收棉花那会儿来,白茫茫一片,看着就很喜人。”
“现在也挺好的。”乔知眠说。
见乔知眠还能笑得起来,姜峰算是松了口气。
“前面就到了。”林涛开着电三轮。
乔知眠往前张望,是她的错觉吗,前面怎么好像有点……秃?
前面貌似没有冬灌中的方块湖了。
车子停下,乔知眠从车上跳了下来,回头看看远处别人家的田地,然后再往前张望张望。
前面好像是个沙漠。
林涛豪气的指着一眼望不到边的秃沙漠:“这就是你们家的地。”
乔知眠:“???”
他说什么?
这是什么玩意儿?
姜峰干巴巴的问了句:“这不是沙漠吗?”
“不是啊,这不还长着骆驼刺呢吗。”林涛踢了踢脚边枯不啦唧的骆驼刺。
所以,长着骆驼刺的沙漠它不是沙漠吗?
林涛又解释了句:“这是戈壁滩,不能算沙漠,不过再往东就是沙漠了。”
所以戈壁和沙漠的区别,就是它多长了个骆驼刺?
乔知眠兴奋的小脸儿肉眼可见的耷拉了下来,她自闭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说的大概就是她了吧,一路颠簸着过来又一路颠簸着回去。
冷风吹啊吹,乔知眠被小冷风冻着拿姜峰的手机搜索沙漠和戈壁滩的区别。
经过进一步风蚀会演变成沙漠,戈壁也属于荒漠。
乔知眠笑不出来。
因为她家盖的红砖房什么都没有,林涛热情的留她和姜峰在林涛这儿住下。
盛情难不难却乔知眠不知道,但乔知眠知道林涛把林煦景赶到了一边,让她霸占了林煦景的房间。
林煦景大概也没想到他的房间会被人霸占,这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往后估计还会有很多次,换个糙老爷们他都会直接让人滚,但是乔知眠……
林煦景往桌上丢了个充电宝走了。
霸占了别人的房间,还用别人的充电宝充电,乔知眠叹了口气,她怎么沦落到这种田地了?
她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被窝里存的一点热气侧个身就没了,一整夜没睡好,没暖气没空调,天气又燥得鼻腔疼,这红砖房不隔音,隔壁呼噜震天响,乔知眠睁着眼睛,盯着八点钟的窗外。
这天居然不亮……
乔知眠翻翻手机,手冻得冰凉,爬起来穿衣服起床。
除了她没人起床,乔知眠一个人有点无所适从,实在不知道做什么,于是给她哥打了个电话。
“哥。”她歪着头夹着手机,戴上手套走出了院门。
别人都在睡觉,这地方也不隔音,她打电话还特意走远了点。
“嗯,今天起床这么早。”
乔知眠抬头:“是吧,天都不亮。”
“是吗,那边天亮这么晚?”乔知行笑了:“正适合你这种喜欢睡懒觉的人,遇到什么事儿了,和哥说说。”
“咱妈坑我。”她委屈:“说好的千亩良田呢,明明是个戈壁滩。”
“戈壁滩啊……”乔知行大概没想到是这个情况:“这样,等两天哥去一趟。”
“别,你那身体,我怕你死路上。”
乔知行沉默。
“对了。”乔知眠说:“我们签的合同期限三十年,这两年的租金和乱七八糟的费用都没交,我准备交了之后开始平整一千亩的大戈壁,你妹要开荒了。”
“这些事你不用管,我和峰叔聊聊,眠眠,听说那地方不太安全,你不要乱跑,最好早点订机票回来。”
“来都来了,总要做点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哥不是让你去吃苦的。”
“哥,我不小了,我想多留一段时间把这边的事处理好,这个家,总要我分担一点吧,你一个人太累了,而且你还不行。”
“……而且我还不行。不说这句话哥还能夸夸你懂事。”他说:“眠眠,你在哥身边哥才能放心,这两天就回来吧。”
乔知眠虚靠着停在路边的一辆摩托车,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机,语气却是无力的:“我不想回去给你添乱。”
“你能添什么乱,别乱想。”
没乱想啊……
那时候爸爸走了,乔知行躺在医院,她和实业的那帮老狐狸周旋。
最后留下一堆烂摊子,还要乔知行撑着一身伤处理。
她多没用啊。
天色渐亮,乔知眠含糊两句挂断了电话。
人往摩托车上一坐,才发现这车钥匙还挂在上面,乔知眠拇指抹了抹下唇,将长发松松的绑起来,发动摩托车。
油门轰着,高转速声浪传入耳膜。
一直往东开,是大片不平整的盐碱地,摩托车轮碾压在白色的盐碱上,卷起盐碱下褐色的泥土。
凌冽的冬风灌进衣服,撞进眼中,疾驰得速度冲得视线一片模糊,有温热的湿度从眼尾滑出去,又瞬间化为了一道寒凉。
手指已经僵硬了,握着把手都没有知觉,身体好像随时能脱离摩托飞出去。
浑身的血液却是炙热的,沸腾的,叫嚣着吹散压抑低沉的情绪。
越过土丘,压弯,加速冲上坡,驶回路上。
抬眼,林煦景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路边,一直在看她。
见乔知眠骑摩托回来,他懒懒竖起拇指,仍旧是一派散漫。
乔知眠余光扫过后视镜,在林煦景跟前停下,一如往常的轻松:“早。”
“早。”
“去哪儿,我送你。”
“这是我的车。”
“……”
自来熟了个寂寞。
昨晚霸占人房间用人充电宝,今早又霸占了人家的车,还很理所当然要送人家……
“还你。”乔知眠下了摩托车,动作还是很潇洒的,就是内心凌乱。
林煦景扯了下唇角:“送你回去?”
“不用,我散步回去。”乔知眠要面子的说。
“哦?好。”
等林煦景骑车走了,乔知眠郁闷的踢了踢路边的土坷垃,又打了个寒颤。
骑车一时爽,骑完车人都快废了。
冷到炸!
裹紧衣服往回走,正赶上姜峰从院里出来,顶着睡乱的头发披着军大衣,入乡随林涛,乔知眠都怀疑她峰叔身上的军大衣就是林涛的。
“知眠,一大早的去哪儿了,嘴都冻紫了。”
“散步。”乔知眠说:“峰叔,我们走吧。”
乔知眠就这样没影了,一消失就是两天。
林涛这个院子是个人场,主要是林煦景新弄来的电热器比他们买的电热器效果更好,和开了暖气似的。
几个人坐一块儿嗑嗑瓜子吃点花生,时间就消磨过去了。
林涛掀起门帘进来:“王老六,还吃,你家地里跑水了,给你打电话没听见是吧?”
“又跑水了,你咋不给我堵住?”
“我欠你的?赶紧滚!”他倒了杯热水,又看一眼戴着耳机躺藤摇椅上的林煦景,往摇椅上踢了一脚:“起来。”
林煦景懒懒摘掉耳机,手背搭在额头上,眼也不睁。
“老姜和乔知眠还没回来?”
“不知道。”
“你没欺负人小姑娘吧?”
“我欺负她?”林煦景笑了:“我有病吗?”
林涛一听这口气,上去就想踹人。
蔡海见状,赶忙拽住他:“煦景都多大人了,欺负小姑娘干嘛。”
“我看那女娃是回家了吧。”张娟嗑着瓜子:“早就说了她那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吃不了两天苦就得跑,这可好,还高看她了,没两天呢就见不到人了。”
“一个女娃能指望她干什么事儿,不添乱就行了。”蔡海泡着砖茶说。
张娟摇摇头:“这种千金小姐还就只会给人添乱,打眼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人,说个话都傲气的不行,高人一等似的,我们这种小老百姓伺候不来,走了正好。”
林涛摘下厚手套:“姑娘家家的,确实不适合开荒种地,这是男人干的事。”
林煦景翻了个白眼,戴上耳机,睡觉。
隆隆的响声传来。
起初还没什么人注意,到后来林煦景戴着耳机都能听见。
“这什么动静啊?”张娟耷拉着一张脸:“拖拉机也没这么吵。”
“出去看看。”林涛往藤摇椅上踢了一脚。
林煦景捏了捏后颈,起身出去了。
人一走,压根儿就没回来。
外面还是轰声不停,轰得人坐不住,林涛骂了句指不上的东西,也出去了。
出了远门往东看,一辆辆推土机排着长队驶来,链轮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席卷起尘土,飞扬在风中,不知道这队伍有多长,一眼望不到尾,浩浩荡荡。
有那么一瞬间,出来的几个人完全是懵的,张娟都惊了,她可从来没看到这地方来过这么多的推土机,顶了天了也就是开荒的时候有四五辆,现在这到底是有多少……
乔知眠站在高处,一身干练简洁的迷彩服衬得腰细腿长,黑发被寒风抚乱,她随手将发丝理到耳后,又美又飒!
可能是风太大,土乱飞,几个邻居脑袋好像被灌了土,看着眼前的景象,都在想这个不能吃苦的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还弄来了那么多的推土机。
林煦景踩碎了土块,像是个看戏的旁观者,淤青未消,嘴角挂着笑。
“嗯…刚刚是不是有人说这个一天苦都吃不下,不好伺候又开不了荒的千金小姐回家了?”他好像很认真的在发问,语调里又藏着些其他意味。
张娟脸拉得老长,林煦景干脆点名道姓的说她得了!
真是见了鬼了,一个没遭过罪的千金大小姐竟然还真的没走!
这不是活生生打她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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