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那位弟子吆喝一声后，其余看热闹的弟子都往十七身后瞧，没发现丹若师姐跟来的身影，纷纷发问，“十七，师姐说什么了？”
“十七，你可想好了再说。”说话的是个身材壮硕的弟子，脸膛晒得黑红，统一的练功服穿在他身上，像个红枣发面馒头。
发面馒头看起来是这群人的小头目，十七开始还大着胆子喊两声“住手！”
现在，直面发面馒头却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江十七，你可想好了再说。”
馒头的跟班附和着威胁道，他落后馒头半个身位，高高瘦瘦像个麻杆。
“十七，你快告诉他们，这是丹若师姐送给我的，不是我偷的，那天你亲眼看见的。”
十六眼中带着希冀，急切地开口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远处的丹若看着那个抱头蹲在地上的弟子，听着清脆干净的少年声音，微微皱眉，和她要找的风十六的声音天差地别，风十六人长得俊俏，声音却沙哑低沉。
有次他惹了她生气，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可开交，谁也不让谁。
丹若在吵架时不禁嘲笑风十六，“将离谷的老乌鸦都比你说话好听！”
风十六瞬间闭嘴，转身就走。
后来听说，他赶走了将离谷所有的乌鸦，老乌鸦拖家带口，连夜含泪迁徙，一家老小几十只，黑压压的一片却不敢叫出一声。
丹若闭门炼器多年，炼器必然要千锤百炼，耐得住性子。
旁人再怎么赞美她，称赞她为天才炼器师，她都时刻提醒自己心里要有数，性子急躁是要不得的，时间长了，认识的人都说丹若是个温柔随和的人。
丹若自认不是刻薄的人，挖苦的话也不是随口就来，可面对风十六的时候，总是不经意耍小性子，有时候她都怀疑风十六给她下了什么摄魂咒。
练武场那群皮猴儿的又一波吵嚷声将丹若的注意力拉了过去。
“大白天的就说胡话，师姐怎么会单单送给你，肯定是你偷的。”
“就是，我们师兄弟都入门两年了，师姐怎么不送给我。”
“谁不知道门规不能随意打扰摇光峰那边，丹若师姐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送你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江十七被几个高高壮壮的弟子你一言我一语，抢白地更加局促。
他所有的勇气都用来去摇光峰找丹若师姐了，还没请来师姐为十六证明清白，低头揪着衣角不敢插话，好不容易等他们抢白完了，几番犹豫，还是磕磕巴巴地解释，
“师姐，师姐说了，是，是”
“是什么啊？是他偷的？”
发面馒头已经没了耐心，想尽快定下结论。掏了掏耳朵，腆着肚皮懒洋洋地开口，满脸势在必得。
乾坤袋是不是十六偷的不重要，就是他蒋复看中了的东西一定要弄到手，看丹若师姐没有跟来，就认定了这事没人管。
“十七啊，你最近快要下山历练了吧，这几年山下可不太平，听说前几年有一批师兄可是再也没回来了，我可以帮你跟大师兄求求情带上你。”
跟班麻杆趁机定罪，“师姐说，是他偷的，对不对？”
江十七不敢违背他们的意思，也不想污蔑朋友，只是低下头不语。可是他这副模样，在围观的人眼中，就是默认了乾坤袋是十六偷的。
就连当事人十六也是这样认为的，十六一阵错愕，随后自嘲一笑。
究竟是丹若师姐忘了送过他一件法器，还是好友十七面对强权时低头默认，对他这样的人来说都已经不重要了，从淤泥里爬出来有什么用呢，还不都是烂在泥里，一辈子只配和下作、肮脏作伴。
为什么不怀疑师姐故意使坏不承认作弄他，或许为了保持对师姐的最后一份期待吧。也许师姐只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他这个人，忘了这回事。
围观的弟子们只看得到表面的“事实”，对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也不会细细推理，谁的声音大就向着哪一方，当自诩为正义的一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偷东西的贼当然不会手软。
到底是维护正义还是私心的发泄，估计也没人细想，随着蒋复一声令下，本来只是围观的一些弟子也落井下石，拳头雨点般向十六落下。
原先的十六还抱着头蜷起来护着头脸重点部位，现在的仰躺在地上任人对他拳打脚踢。
他望着天空，今日阳光大盛，透过人墙的缝隙照在脸上，这一丝阳光也刺得他眼框发酸，却咬牙不让眼泪流下来，身上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想着，打吧，你们打死我才好，打死了正好，就这样被打死了也好。
练武场一片混乱，打人的吆喝着，胆子小的缩在角落里。
江十七呜呜咽咽地哭声早就淹没的悄无声息，现场的弟子却没一人想着去找长老或者师兄来主持公道。
知晓了前因后果，不管对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风十六，丹若作为师姐有责任出面制止同门间单方面的欺凌。
“住手！”一声呵斥，声音不大，却让这场喧闹戛然而止。
动手的停下，看热闹的伸长了脖子。
“师姐。”这是外围缩起来的胆小的弟子们。
“师姐？”这是打人的蒋复和他的手下。
没想到她会因为一个小弟子亲自从摇光峰上下来走一趟。毕竟器宗在整个门派的地位举足轻重，作为被寄予厚望的天才炼器师弟子丹若，身份也水涨船高。
一群人给她让出一条路来，也让出了躺在地上的十六。
十六眼睛挨了几拳，鼻青脸肿地撑着地爬起来，费力抬头看向来人，丹若逆光而来，看不清神色，窈窕的身影在十六的眼中却仿若天女下凡。
她来了，她还是来了。
十六眼里重新燃起了希冀，须臾又沉寂下去，丹若转身，径直走向吓傻了的江十七。
她连正眼都不给他一个。原来，她和他们一样，要把人摁到泥里，永不翻身。
像他这样的人，就该烂在泥里吧，师姐肯定是烦他了，先送他乾坤袋，又亲口认定是他偷的，不过是在戏弄他而已，他又在奢求什么呢。
丹若清冷严肃地质问声传来，
“十七师弟，你小小年纪记性怎么如此之差？我刚刚是怎么和你说的？”
江十七哇地一声哭出来。
完了，吓哭了，他这个年纪不应该啊。丹若有点应付不来，只得虎着脸吓唬人，
“不许哭！再哭拖去炼器房烧火。”
烧火倒不是什么苦活，只是对这些半大的小孩来说，每日对着火炉，时刻守着，不得片刻松懈。丹若为人宽和，但是在炼器方面却一丝不苟。炼器室内禁止吃东西，禁止打闹，实在无聊至极。
各峰长老美其名曰为了锻炼定性，总会定期安排小弟子来器宗帮忙烧火，实际上也是希望器宗锻造出来的法器，能优先照顾照顾自家的弟子。
于是紫阳门没多久就传出吓唬新入门的小弟子的话，不听话就把你送去师姐那烧火。
三人成虎，越传越离谱。
江十七抽抽噎噎，却不敢再哭。
“师姐、姐说，那是给十六的回礼。”
江十七声如蚊讷，丹若只得大声解释道，
“那日，我搬着一堆东西路过开阳峰，你们这群皮猴一个个顾着玩闹，只有十六师弟帮我搬了回去。隔日我忙完了，便送了一个小乾坤袋当回礼。”
“原来是这样啊，那是我们错怪十六了。”
蒋复还真是个人物，能屈能伸，见形势不对马上改口，说完就想溜。
可是丹若不打算就这么了结，前世门派覆灭，不知道问题出在哪，这一世得从细微处改变，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因为嫉妒便同门相残，可不是好兆头。
“等等，你们见人有好东西就眼红，不分青红皂白欺负同门。看这手法，有组织有纪律，明显是惯犯，你们哪个峰的？”
开阳峰弟子武力值高，练武场也最大，常有别的弟子来开阳峰习武修炼。在开阳峰的未必都是守峰长老的内门弟子，能成为内门弟子简直凤毛麟角。但是就算是外门弟子也有执事长老管理戒律。
“师姐，我们知错了。”
“师姐，我们下次不敢了。”
“修炼更多是修心，修得是品行德行，你们冤枉同门，却只想着逃避惩罚，不思悔改，我看紫阳宗留不下你们了。”
“凭什么赶我走，我爹可是东炎大陆首富。”难怪这发面馒头如此嚣张，感情还是个关系户。
气氛一时焦灼，丹若本就不善交际和争辩，幸好离开摇光峰前发了传讯纸鹤给寻渊师兄。
寻渊协助玉衡长老掌管门派戒律刑罚，又是掌门的亲儿子，于公于私，这事他管合适。
正想着，远处一白衣身影御剑而来，到练武场上空潇洒落地，举手投足一派风流雅致。
开口也是不疾不徐，温润平和，让人如沐春风。
“师妹，何事如此大动肝火？”
“动肝火倒不至于，见不得同门相残，还请师兄主持公道，打扰师兄了。”
丹若对寻渊的人品一向敬重，见他及时赶来，露出一丝放心的微笑，微微皱着的眉头也松开。
寻渊也回给丹若一个安抚的微笑。
趴在地上的十六仰望着对视的丹若和寻渊，懊恼地垂下了头。
从丹若师姐步入练武场，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直都是眉头紧皱，脸色严肃。
自打寻渊师兄来了，她立马展开笑颜，这就是他和寻渊师兄的天壤之别吧。她出面只是为了维护同门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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