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朝局巨变

魏时卿自那日和易承欢石阶静坐相谈之后，便重新打起精神来，他向杨丞相提议联合此前议事的达成一起上书，将这市坊经营改革的事由和利弊尽数阐释，并上达官家力劝改革，杨丞相应允。此后三日，联书便日日送达官家手里，而这市坊改革的事情也闹得沸沸扬扬，场中市井人尽皆知，大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魏时卿原本以为事情将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却没想到此时竟然传来惊天祸事。原来这城中垄断商铺的房主听闻朝廷要收回商铺的消息之后，唯恐自己的利益收到侵害，于是便联合起来收回城中所有商铺使用权，罢市抗议，一时间导致城中关门闭户，原本繁盛非常的临安城变得民生凋敝，这乃是贞朝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景象。那些无地可去的商户们便纷纷退回民居，在自己家中开了商铺继续营业，一时间民居中的商铺越来越多，鱼龙混杂一片凌乱，甚至出现了有人划地扩店而出现争吵打架伤人的事情。此事一出，杨丞相便被官家叫进了宫中，所谈为何无人知晓。

        魏时卿心中十分焦急，然而当他来到一处民居时，看见的只有一片混乱。这里人潮涌动四处凌乱，官府带人驻守维持秩序，但仍旧不时有纷争和伤人的事情发生，这看起来那里是天子脚下，比那蛮荒之野又有何差？魏时卿心中竟然是一片颓唐，竟有大厦将倾之感，他不由得怀疑自己和一众大人之前的想法和坚持难道是错的吗？

        就在魏时卿怅惘之时，朝中传出，官家激进专断之罪下令贬黜杨鹤丞相之职，官降三级谪迁商州，另外联名上书市坊改革的事情也被人参告为党朋之祸，更是触碰到了官家的大忌，其中四品以上官员全部官降两级罚奉一年，魏时卿因为品级最低逃脱了降职的惩罚，但也被罚奉一年。如此以来，改革之事，只能作罢，而丞相被贬，中秉空悬，朝中惊动，有人心惶惶也有虎视眈眈。

        易承欢虽然近来并未出府，但是也听闻了城中乱象和朝中的变动，得知魏时卿也牵连其中时，易承欢急急忙忙的赶到魏时卿的住处，发现魏时卿因为愁绪难解便独自醉酒，竟然歪倒在院中睡着。易承欢便让叶俏帮忙将魏时卿扶进屋子里，然后又命叶俏去煮醒酒汤来，自己则去打了水来帮魏时卿擦拭。

        魏时卿在醉眼朦胧中睁开眼睛，看见眼前的易承欢，恍然觉得自己是在梦中。易承欢见她醒来便轻声唤他，他根本什么都听不见。魏时卿挣扎着起身，易承欢在能在一旁扶起他。一阵悲戚袭来，魏时卿头疼欲裂不由得抱头□□。易承欢见状不知做何是好，然而厨房那边叶俏迟迟没有熬好醒酒汤，易承欢别无他法便只能将魏时卿揽在怀中安慰他。

        魏时卿稍微缓过来之后，抬眼便是易承欢凑近的脸，他仍旧以为自己在梦中，借着醉酒和梦境的幻觉，魏时卿看着易承欢开口说道：“小姐，对不起，我没能做好，原来我根本做不好，我辜负了我们两个人。”

        易承欢见他说了些含糊不清的话，觉得不好，出言安慰：“先生别说了，先躺下休息吧。”

        说着易承欢便准备扶他休息，魏时卿突然攥住易承欢的手，死死的盯着她，说到：“不，若不是在梦里，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说出这些话了。我知道你喜欢的人不是我，能够陪在你身边给你快乐和安慰的人也不是我，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就是喜欢你，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不能也不配喜欢你。我以为在仕途上有一番大作为便不辜负我们曾经一起的许诺，可是我现在也做不到了，我是失败了，我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了。”

        魏时卿说完，便昏睡过去，紧攥着易承欢的手也松开滑落。而易承欢被魏时卿这一番话镇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易承欢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魏时卿竟然喜欢自己，她在脑中回忆和魏时卿相处的点点滴滴，现在才觉得原来这些分外亲密还隐藏着这样的情愫，她又想到吴玉颜曾经说过魏时卿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那时她看着自己的异样眼神，原来竟然是已经知道了魏时卿对自己的心思。易承欢心中涌出了痛心与难以置信，种种复杂的情绪齐齐出现，让原本就病体未愈的她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气喘不顺面色惨白，端着醒酒汤前来的叶俏看到眼前这景象十分着急，赶紧扶着易承欢给她顺气。好容易缓过来之后，易承欢让叶俏将醒酒汤给魏时卿喂下，然后帮他整理一番之后便回去了。

        一日过后，魏时卿终于酒醒，然而深醉过后仍旧是剧烈头痛，他起身回神过后，看见整理过的床榻，放在一旁的醒酒汤和净脸的帕子，便开始回忆醉酒时发生的事情，一时间桩桩件件便猛然袭来，魏时卿顿时想起了自己对易承欢所说的话，犹如惊雷霹雳，后悔不已。他立刻起身跑了出去，直到赶到易府门前时才停下脚步，他回过神来竟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来此处，是要解释自己酒后胡言乱语，还是要为自己背离世俗身份的情感道歉，然而实际上此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易承欢，只好又转身颓唐的离开。

        而易承欢从魏时卿住处回去之后，整个人也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魏时卿。从心底来说，易承欢对待魏时卿是如亲人一般的亲厚，但是她所有的爱和依恋都已经给了赵谦明，再也分不得半分出来。就在她出神之际，元庆进院子里来，说刚才在门口看见了魏先生，不过只是站着也不进来，自己忙着做事也没有招呼他，问小姐要不要去请先生进来。易承欢没有言语，只是独自进了屋子，叶俏等人都觉得奇怪。片刻后易承欢将一张纸笺交给元庆，让她转交给魏时卿，院里众人便更觉得奇怪了，但是见易承欢面色沉重却也不敢言语。元庆拿着纸笺除了府，魏时卿却不见了踪影，好容易找寻一番才找到他，魏时卿拿到纸笺后打开看，只见上书：鹤不应困于笼中，先生也并非凡品，应当志存高远，不可耽溺此情。

        魏时卿合上纸笺，惨淡一笑，往前走去。

        且说杨鹤到底是见惯了官场中风云波动的人，被贬黜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携家带口整理家私准备离开。杨鹤的夫人并非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以商贾之女，所以承袭了家中商贾的习惯，杨夫人在城中开了一家杨记酒铺，不过倒是也少有人知道这酒铺主人的真实身份，杨夫人也十分低调，平日里和一般生意人别无二致。

        魏时卿离了易府之后，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上。因为改革失败罢市结束，这城中的店铺又开始逐渐重新经营起来，不过就在一众人都在准备开张的时候，魏时卿看见杨记酒铺正在整理关门。魏时卿不由得想起和杨鹤初见时的情景，那时他解出了数局，杨鹤许诺了他一个约定，这兑现的方式就是去城中的杨记酒铺找杨老头欠的酒钱。

        想到这里，魏时卿便走进了杨记酒铺中，杨夫人迎了上来说到：“小伙子可是要买酒，这铺子就要关门了，你若是想要酒，就在铺子里随便挑些带走吧。”

        魏时卿行了礼，然后摇摇头说到：“我不是来买酒的，我是来讨要杨老头欠的酒钱。”

        杨夫人先是一愣，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在身边的侍女耳边轻声说了两句话，然后示意魏时卿在一旁坐下。未几，杨丞相便来到酒铺中，他悄无声息的走到魏时卿面前坐下，魏时卿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他拦下。

        杨鹤说到：“自家地方，不必多礼。说吧，你想要如何用这个约定，只要是我如今能够做到的，定会兑现。”

        魏时卿目光坚定的看着杨鹤，说到：“学生想要一生追随大人，请您允许我跟您一同去商州。”

        杨鹤皱了皱眉头，说到：“我此去是贬谪，你不必如此，虽然你如今也遭受惩罚，但是留在临安休养生息，日后也未尝没有晋升的大好前途。”

        魏时卿：“我初入中书为官，得遇大人如伯乐，带我一同变法改革，我才知何为入朝为官，何为心怀家国民生。如今虽然改革失败，我知道并非是那宣之于口的激进武断和党朋之祸，大人为国为民之心不容诽谤。我想要跟随大人一同离开，一起重整士气，再为我朝之改革之治理献力。”

        说完，魏时卿起身朝着杨鹤行了大礼，然后说到：“请大人兑现约定。”

        杨鹤起身扶起他，顿时舒展了眉头，笑言到：“杨老头的酒钱可不轻易欠人，你确定就这么轻易的兑现了？”

        魏时卿目光坚定的说到：“大人这一诺，聊胜万金。”

        与杨鹤说定之后，第二日魏时卿便向中书请了辞，整理行装准备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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