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报官立案

冬去春来，临安城刚刚踏入初春的景致，人们都兴致勃勃的努力投身充满生机的日常生活中。而此时，一则新闻传来，轰动了临安众人。

        且说，当朝翰林学士易若海之女易府小姐易承欢状告新任国子监学正南墟，她说这南墟冒名应召，自己才是此前轰动临安学界的幻了居士，据说与她一同前去开封府的还有证人赵谦明，此人乃是当朝参知政事赵琦之子。

        一时间，茶楼酒肆对此事议论纷纷。一是因为此事涉及两名当朝大员子女，二是这报官者乃是易承欢，女子报官乃是少之又少的奇事，少不得引起众人的注意，三是易承欢声称自己才是幻了居士，如若之前轰动整个临安学界的人物真是一个年岁不大的闺中女子，那不知又有多少酸腐文人要自嗟自叹羞愧至死了。

        开封府接手此案的乃是府尹赵良，赵大人乃是一清白好官，身为开封府最高执掌者，经受过的案件无数，也算是身经百战，就算是女子报官也是见过的，可是这冒名应召之案涉及了朝中大臣之子，又状告的是翰林院下的官署，牵连甚广，属实棘手。

        赵大人接下了案子，命人将易承欢陈述的案情抄录，又命人递交于翰林院，并让人带话于易若海说到，此事终究涉及的是翰林院招贤一事以及国子监学正的任免事宜，希望易若海可以入开封府共商此案。

        易若海接到赵大人的案情密书之后，十分震惊，他觉得易承欢虽然性情顽劣但是也知分寸，从未想过能够惹出如此大的祸端，竟然还自己去开封府告状。易若海细看后得知易承欢声称自己幻了居士，疑惑和震怒皆有，于是立刻赶往开封府。

        开封府内赵良端坐堂中，南墟被传唤前来，与易承欢赵谦明分立两旁。

        此时，易若海前来，易承欢凌厉的神态稍微松乏了下来，当他经过易承欢身边时，易承欢小声的唤了一句父亲，然而易若海并没有应她，甚至都没有抬眼看她。易承欢知道自己这次时真的将父亲惹怒了，赵谦明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便轻轻的扶了扶易承欢的手臂，以示安慰。

        赵良见易若海前来，起身迎了上来。

        赵良：“易大人，兹事体大，所以劳您前来。”

        易若海：“赵大人劳苦，终究是我翰林院引出的事情，我也有责任。”

        赵良坐回堂上，易若海在侧旁就坐。在赵大人的主张下，易承欢重新讲述了案件经过，包括自己此前时如何让赵谦明帮忙在诗会传送诗题，自己又是如何用信鸽传诗，一一道来。易若海在一旁听完后强忍着心中的怒火，询问南墟如何抗辩。南墟自知事情败露，自己也再拿不出证明自己就是幻了居士的证据，原本赌的就是易承欢的不敢承认，如今她承认了南墟也就再无办法了，南墟只能在慌乱中胡言易承欢和赵谦明勾结污蔑自己。易承欢见南墟仍旧嘴硬，便又找出以香料豢养鸽群的商贩证明购买这种信鸽的人时她易承欢而并非南墟。

        最终，翰林院裁定罢免南墟的国子监学正一职，开封府以冒名应召之罪判处南墟西北服劳役一年以示惩戒。易若海上书自述监察不利之责，自罚停官一月，罚俸半年。

        如此，案件已然尘埃落定，南墟在任的作为自然也不作数，齐仁斋的祸事算是解决了，然而易承欢却要面临父亲的责难。

        易承欢跪在堂中，易若海面色凝重的站在堂上。

        易若海：“你真的是翅膀硬了，竟然做下这般荒唐的事情。幻了居士，好一个幻了居士，当初我自感慨这名字与你的字相同乃是巧合，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就是你。私会外男，密谋扰乱诗会，你之前是如何向我保证的，你说你有分寸，难道这分寸就是和那赵家小子厮混吗？何况开封府告状这般大事，是否也是他给你出的主意？”

        易承欢心知父亲生气，却没想到父亲将她和赵谦明的关系误会至此，急忙出言解释。

        易承欢：“不是这样的，父亲，去开封府是我自己的主意，是我不忍见白起伯伯遭受南墟的无端为难，所以才出此下策的。明哥哥他是担心我才陪我一同前往，我承认我之前隐瞒了我和他之间的联系，但是我们从未有过逾矩。诗会之事也是女儿百般央求他帮忙，也是女儿自己谋划的。从小你就教女儿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但从未允许我见识外面的学界风度，我也想像万千学子一般入书斋、参加诗会、汇聚雅集。”

        易若海：“你想？这世间之事岂是你想做便可以做的吗？自你有这些想法起，便就是逾矩了。”

        易承欢：“我……”

        易若海：“此前经年，是我太过骄纵你了，我是管不了你了，日后你且自己都改了吧，否则必成大祸，如果有一日我再不能庇护你，你当如何呢？”

        易承欢：“父亲……”

        易若海：“开封府一事，我知道你是为了白起，但是闺中女子状告在任官署，已经在城中闹的沸沸扬扬，你且留在府中，不许再出门，也不必见人，等着此次风波平息吧。”

        说完，易若海愤然离去。

        从那日起，易承欢便被关在易府中，再不能出府。经此一事，她虽然赢了南墟，却与父亲产生了龃龉，更是丧失了出行的自由，自己心中也是落寞大于安慰，便终日待在院子里抄写写静心平气的经文，了无生气的度日。

        魏时卿这几日正逢中书年后事务最为繁忙的时候，整个人扑在上书文策里好几日都没有回家，自然是不知道城中发生了何等大事。好容易处理完官务，魏时卿走出官衙，在临街的茶铺中松乏一会儿，却听到身边的人都在议论易承欢开封府告状的事情。何况谣言传多了也就变了味儿了，有人甚至说这易家小姐和赵府的公子早就私交甚好，如今毫不避嫌的一同报官，捅出两人之间的种种亲厚事情，如此看来必然是两家要结亲了。

        魏时卿到这些议论之后心中十分惊讶，他怅然易承欢是幻了居士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瞒住，如今城中又流言四起，易承欢此时的处境一定不好过，于是他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前往易府想要见易承欢一面。然而，易府的人却传话说，小姐近日被禁足不能见客，让魏时卿过些时候再去，他纵然无奈也只能离开。

        魏时卿心中隐隐觉得不安，难道易承欢真的会如同流言中所说，将要和赵谦明结亲了吗？不过官家小姐和世家子弟结亲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个是学士之女一个是参知政事之子，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合情合理。魏时卿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想认同这合情合理的事情，他所坚守的情理和规矩这一刻在他的心里崩塌。

        南墟被罢免了学正之职之后，便被押送至西北去服劳役。南端得知此事之后惊慌失措匆忙赶去，最终只在城郊荒路上见到南墟的最后一面。懦弱怕事的南墟此后就要远离父亲的庇护在那荒凉的西北遭受劳作之苦，自然是哭天抢地十分绝望，南端将这些看在眼里，心里便埋下了对易承欢的怨恨。

        翌日，南端手捧女则与告罪书入开封府，状告易承欢不守女则，扰乱诗会戏弄学界，后又纵冒名应召之事发生，有知情不报之罪。光听南端这状词可见他已然是破釜沉舟，没有给自己的儿子翻案，而是有定要拉易承欢下水的意思。

        开封府尹赵良本以为之前将易若海请来一同商定，这桩荒唐的案子算是结了，却没料到竟然又来了一个更加棘手的后续。女子德行的约束从来都是由家族自行裁定，不过这易府并非是什么大家族自然也没有宗族长老来处理，南端便以此为由请官府出面，他在状词中写道，女子德行有失并非小事，何况易承欢是官家小姐，更不容纵容徇私，若是天下众女子都学了起来，岂不乱了伦常，若无家法便应由国法来裁夺。然后又加一重以女子身份戏弄学界等等罪名，定是个要让易承欢入狱才肯罢休。以国法裁夺女子德行，赵良从未经手过这样的案子，然而南端纠缠不休，赵良也只能将易承欢先传唤至开封府，暂时留扣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易承欢得知此事之后，也并未惊慌，她自知南端父子都是难缠的无奈之辈，定时不会善罢甘休的，自是坦然随着来人去了开封府。易若海满心担忧，却因为自己停官无职无法参与此事，看着易承欢离开的背影，他满心的担忧，当晚便因为忧思甚重病倒。

        赵良考虑到易承欢的身份以及案子的特殊性，便特地在开封府中寻了一处客房给她居住，倒也免去了入牢狱之苦。

        深夜，易承欢独自靠坐在客房的窗边，望着窗外深重的夜空，内心异常平静，却也思绪万千。她脑海中重新将近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想了一遍，觉得真是世事弄人。想起魏时卿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纵使礼法苛刻，若是万事都多番量夺，自然也是可以觅得一二分活路的。”

        易承欢：“一二分活路，如今难道不是他们步步紧逼，非要置我于绝境不可吗？多番量夺、衡量尺度，哪里来的活路？如今我算是明白，世间事，不破不立，一味的忍辱负重只会被欺凌打压，倒不如放肆一回，心中如何想便如何做才算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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