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029
马车向前方街巷驶去，檐角垂下的铜铃在清风里发出轻浅的泠泠以此盖过了马车走过青石砖的哒哒声。
而无人注意到的是，远方楼阁木栏后的人影在瞧见马车的那一刹那有些震惊的神情，随后清风吹起他离去的黑色衣摆。
“夫人手艺极好。唇齿留香，沁人心脾。”
祁澄允抬眼看向身旁的秦宁柠。他的眸光深深，眼中温柔宠溺如海缱绻，就连外边即将沉入水底的夕阳都不如他的目光炙热。
秦宁柠闻言放下勺子嗔了祁澄允一眼，她看了一眼门外，转头看向祁澄允转移话题道，“当真不要薛棋过来吗？还有……兰姨？”
祁澄允察觉到秦宁柠的意图，也就顺着她的话音而说，“兰姨的身份不宜参与进来。且，她不日就会回京。”
秦宁柠听到祁澄允的这句话，眉头微拢紧蹙，她有些不解的看向祁澄允，“她不是太妃吗？怎么还要回京？”
“虽为太妃，但她的家族在安京。她乃是张家女。即使再如何对张氏不满，对皇权不忿，终究……还是要服从于礼数规矩。”
短短一句话就道出庄太妃的处境，秦宁柠有些不忍，她手指攥紧了祁澄允的手指，忐忑不安犹疑的问道：“如今的世道对女子当真如此严苛吗？”
祁澄允是何等聪明人，只这么一句话就清楚明了了秦宁柠心中的抗拒和不喜。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后脑，抬眼望进她的眼中，似在承诺，又似在保证。
“我答应夫人，日后我们所处之地，绝不会有这么麻木愚昧的礼数教条，而所有的一切都会如同夫人所愿所想。”
秦宁柠眼睛有些湿润，她没有想到祁澄允会对她说出这番话，作出这样的承诺。
“祁澄允，你或许不该是这天下之主。你该是……”
“该是什么？”祁澄允抚上秦宁柠脸颊，缓缓逼近轻问。
看着近在咫尺，愈来愈近的如画眉目，秦宁柠再无犹豫，她抬手环住祁澄允的脖颈，倾身凑了上去，温热覆于微凉之上。
发丝纠缠，衣袖缠绕，后背没于锦被中。
几息后，秦宁柠起身，她看着祁澄允带笑的眼眸，手指轻轻描绘着他的眉眼，终停留在眼角红痣之上。
“是仙人。”
“为何？”
祁澄允摩挲着秦宁柠腕骨。
“我曾读过一句诗。‘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亦曾不信这世上的各种玄妙之处。直到……我遇见了你，见到了你。我想……或许是仙人慈悲，故而有了今日这一遭。”
“宁柠于我，是命数之外的馈赠。是上天怜悯。”
秦宁柠听到祁澄允的这番话，她看进了他的眼中。
那双多情又纯澈的桃花眼中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连同那份深如海的深情。
她俯身轻轻落下一吻，眸光温软，犹如浸入花海中的星子粲然。
主动逐渐被被动掌握，鬓间珠钗滑落，跌落锦被中，不见其影子。随后被一只修长如玉手指拿起，放到床榻边的小桌案上。
片刻后，上方人影被手掌推开，只见秦宁柠敛目避开祁澄允深邃至幽深的目光，呐呐说道，“你身体还未好。况且，我们不是还约了那位珈蓝国小王子吗。让客人候着咱们，是不是不太好？”
“阿烜他不会介意我们是否去迟。”
祁澄允眉眼滟滟，眼中笑意微深，带着揶揄逗趣。
话音落下，秦宁柠眼睛眨个不停，她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寻找着借口。
岂料祁澄允瞧见她如此模样，竟直接退开了些许。
他抬手将秦宁柠拽扶起来，手指刮了刮秦宁柠的鼻尖，清浅声音微哑。
“好了。一切都听夫人的。”
秦宁柠瞪视了他一眼，殊不知她此时眸中柔情似水，眼角羞红的模样并没有她臆想中的威严，只有女儿家的羞怯和出水芙蓉的春／／色。
“去喊薛棋做事吧。我要重新梳发了。看被你弄的。”
“我帮夫人如何？”
“我虽不会梳太繁复的发髻，但简单一点的我还是会的。更何况此时都快天黑了，就不劳烦夫君动手费心了。”
秦宁柠抬手捏了捏祁澄允的脸颊后，速度极快的跳下床。转身将走时，还给祁澄允摆了摆手。
祁澄允单手支撑着身子看着秦宁柠坐于梳妆桌前的凳子上，垂目轻捻着手指，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留下如同扇子般的阴影。
“薛棋。”
声落，屋外檐上落下一个身影，薛棋探头看向屋内，待得到祁澄允点头后，跨进屋内，来到座屏前抱拳行礼。
“公子。”
“事情办的如何？”
“回公子，皆以传达。只不过……”
薛棋话音微顿，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梳妆桌前的秦宁柠，而后垂下头继续说道，“我们从珈蓝国小王子处得到了一个新的消息。是，关于柴桑秦氏新任家主的。”
“哐当……”木梳掉落在地。
秦宁柠手指微僵，神情有些不自然地在祁澄允看来时摇了摇头，随之俯身将脚边的木梳捡起，眼睛轻闭间掩去眼底的惊惶和不安。
“他说，有人给他留了一只可以日行千里的奇鸟。而那只鸟带来的消息就是青菱镜的下落。不过，信中还说，端王其人怕是另有所图。若公子当真无法护住身旁之人。那么……就不要多费心神，辜负人心。”
薛棋一口气将所有得来的消息说出口后就赶忙躬身垂头，以藏起自己，不让屋中二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若是青菱镜在安京，便通知楚清吧。如若不在，你和崔铎全权代理。暗中派人监视端王，行踪，来往之人，信件，一律不许遗漏。通知梁王，勿要与端王深交，带我回京后再做定夺。另，派人暗中前去接引秦家主，勿要让家主生出他意来。”
听着祁澄允的种种交代，薛棋躬身行礼领命，而后离去。
房门关合声响起，祁澄允看着坐在梳妆桌前一动未动的秦宁柠，轻声叹息。
他掀被起身，抬手将床榻边的小桌案端放一旁矮柜之上，这才缓步走向秦宁柠。
微凉手指拿过手中木梳，秦宁柠扭头看着发丝在如玉白皙的指间滑过。
她抬手拽了拽祁澄允的衣摆，仰头望进他那双独属于自己的温柔眼眸中，声音缓缓，如同呢喃。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对柴桑秦氏来人这么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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