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祁澄允将怀中的秦宁柠放在床榻上，动作轻柔的替其掖好锦被。而后将她发髻和发间的华胜和钿花都一一拿了下来，放在一旁的矮柜上。
将要起身时，祁澄允眸光微深，有一瞬间的迟疑。最终他抬手从袖中拿出一个青玉瓶打开，在秦宁柠鼻尖前一晃而过，又重新收起。
床帐被放下，将室内的阳光纷纷挡在外面，只余清风不死心的掀动着床帐和垂下的流苏。
来到桌前，祁澄允敛目看着桌上的小型香炉，抬手将香炉镂空炉盖拿起，拎起一旁的茶壶倾倒而下。
褐色茶汤瞬间浇灭了还在燃烧的香，缕缕青烟迅速化作一道上升的烟雾，消散于香炉上空。
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是去而复返的薛棋带着手持长剑的崔铎而来。
“以后不必在夫人面前做这些。”
祁澄允将茶壶轻放桌上，他顺手将香炉炉盖盖上，淡淡看了一眼故作惊讶的薛棋和微愣的崔铎，垂目抚了抚衣袖意有所指的轻问，“何事竟使得你们对夫人出手，用如此东西。”
“属下知错。”
薛棋十分有眼色，也十分上道的拱手而礼告罪。
他暗中悄悄给身旁慢了一拍的崔铎使眼色，只是好像并不成功。
崔铎并没有接收到他的示意，反而说话间便将薛棋给卖了。
“兰老来时，是薛棋暗中通知属下的。更何况，此事牵扯到珈蓝国的小王子和楚清。”
“崔铎。”
薛棋一把拉住崔铎，他急急出声阻拦崔铎的“大义凛然，无惧无畏”。
祁澄允淡淡看了一眼薛棋，目光目光定点在崔铎身上，指尖轻捻。
“薛棋，让他说完。”
“公子恕罪。”崔铎这才抱拳告罪。
“我们的人送回消息。珈蓝国的小王子数日前就已离开珈蓝，如今不知所踪。而楚清查到……襄阳王王妃于宫乱中殁了。”
“襄阳王王妃那不是柴桑秦氏之女吗？”
薛棋讶异，他看了看桌前闭眼的祁澄允，声音微低，“而夫人的姓……怕是……”
崔铎听到了薛棋的话，他抬头看了一眼祁澄允，而后又低下了头。
“我们的人还查到，苍梧山那位贵人离山后再没有他的踪迹。属下猜测，那位贵人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故而未能返回安京内力挽狂澜。”
祁澄允向前走了几步，他遥望着门外，目光不知飘向何方，就连他的神情也都有些缥缈。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突然正经凛然的薛棋和抬头看来的崔铎，清浅目光颇为冰冷漠然。
“告知所有人，至于夫人一事，不许胡乱揣测，亦不许轻举妄动。夫人之意，亦为我之意。见夫人如同见我。”
薛棋闻言看了一眼祁澄允，待看清他清浅目光中的不容置疑，瞬间低下头。顺手拽了拽身旁崔铎的胳膊，抱拳行礼。
“是。属下知晓。”
“告诉楚清，护好安京内的百姓即可。除却夫人，其余诸事，让他看着办。另，不用派人寻找珈蓝国小王子的踪迹，只修书一封给在府城养病的庄太妃。言，故人到来，请她照拂一二。”
崔铎与薛棋暗中交换了个眼神。
此时崔铎十分上道的抱拳行礼，“是。谨遵公子之令。”
他在祁澄允点头中似有似无的觑了一眼内间。而后快步踏出门槛，消失在廊下院中。
看着祁澄允只是看着座屏的淡然平和目光，薛棋往前走了几步，眼中多了几分忧虑。
“公子这般护着夫人，若是……不知该如何交代？”
祁澄允目光突然间冷凝，向来清冷疏离的如画眉目此时犹如高山间的冰川寒池，令人不敢直视。
“既是由我亲自做主，又何须旁人指摘。”
“是薛棋驽钝了。”
薛棋赶忙躬身拱手赔罪，他眼睛轻闭间掩去眼中的不忍和凌厉，“属下自会办好一切。”
“嗯。去吧。”
祁澄允缓步向内间走去，他的步伐虽不紧不慢。但若是仔细看去，有些着急迫切。
薛棋在踏出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内间。
待他看清被掀开复又垂下的床帐，闭眼暗叹，随即快步下了廊下台阶，离了院子。
“夫人既然醒了，为何又装睡？”
手指滑过秦宁柠眼角，祁澄允俯身凑近她语气微轻放缓。
秦宁柠装睡不成，她缓缓睁开眼，在祁澄允温柔宠溺的纯澈眼眸中轻眨了眨眼。
抬手抚上祁澄允脸颊，秦宁柠手指微动，从额头再到脸颊，仔细描绘着眼前如画的面容。
“祁澄允，你为什么不干脆骗我到底？如果只是骗我，那该多好……”
手指被握住，贴于脸侧。
清浅的声音微哑，似乎含着些许令人看不透却无故想要沉溺的怜惜与坦诚。
“我知夫人不愿他人事事隐瞒于你。且，于夫人而言，定不希望隐瞒你的那人是我。故而，我为何要隐瞒夫人？”
秦宁柠望进那双深邃到幽深，却无端多情又纯澈的桃花眼中，只看到了满满的独属于自己的温柔和珍视。她蜷了蜷手指，因此带动了手背上覆着的微凉手指。
“祁澄允，你可知……一梦华胥？”
秦宁柠缓了片刻，她的目光是那么的哀伤。仿佛之前掩于其上的平静终于撤去，只余深不见底，令人窒息的哀伤和不忍。
“我知。”
祁澄允握紧了秦宁柠的手，他的力道微紧，却于细微之处透露的小心呵护。眼底深处滑过一抹浅淡的了然和猜测，却最终化作一抹无能为力的无奈。
“我出现在此地或许是个错误，又或许是个意外。我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些荒诞无稽的文字会不会以另一种形式出现在我眼前……这些我都可以不在意，我都可以忘记。可是，我终究还是藏着私心……我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希望你能永远康乐顺遂，希望这个天下能容你，能保佑你。我有太多的心事无处诉说，更是有诸多秘密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此刻的我，我不愿意，也不忍心，不愿意这只是一场我短暂拥有的一场黄粱美梦，不忍心这一切终会变成我曾经看到的文字那样。祁澄允，你能明白的。对吗？”
秦宁柠说话间一直注视着祁澄允，她眼睫轻颤间轻吻落于其上，使得她错过了他眼中的爱怜和不忍以及如海的深情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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