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甜杏仁茶

李鑫转首看了几位娘娘的吃食，笑吟吟向陵容道：“微臣有句话要多嘴，不知娘娘肯听一句否？”

        陵容满面含笑道：“素日贵妃便夸你医术好，你也没少给本宫请脉，你便说罢。”

        李鑫垂手道：“方才娘娘说起用芭蕉叶蒸煮食物，人人都以为芭蕉只可观赏，其实入药也是极好的。芭蕉味甘，淡，性寒，《本草》上说可治心火作烧，肝热生风，除烦解暑，对热病、水肿、脚气、痈肿、烫伤皆有效。”

        玄凌若有所思，“纯元体质燥热，可见她的别致心思亦可养生，是极好的。”

        李鑫赔笑道：“皇上说的是。只是芭蕉性寒，平时少吃些是无妨的，只是有孕妇人便不可轻易碰了，因为芭蕉与桃仁、红花等药一样，有破瘀消肿之效，虽不及红花药效明显，但若蒸食，其药力会缓缓渗入食物，天长日久，亦会伤身。”

        燕宜微微一惊：“可否有些夸张了？只是芭蕉而已，若真有毒，纯元皇后怎还敢食？”

        李鑫忙恭声道：“微臣所言不过是说孕妇慎用罢了。京师地寒，京人少用芭蕉入食，所以往往连医者也不知芭蕉药理。而微臣年轻时曾游历南方苦热之地，当地山民便懂得这些，实在不是危言耸听。”

        陵容微微一怔，低呼一声，“皇上，李太医适才说孕妇慎用，可是余姑姑说这是纯元皇后有孕时饮食的，这……”

        漫雨脸色越来越苍白：“端宁贤皇贵妃临终前曾与臣妾谈论过，说纯元皇后产下的皇子并未活下来，而且身带青紫瘢痕，当年她侍奉在侧，连她亦是见过的。”

        玄凌的声音如梦呓一般，“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没有了气息，全身冰凉冰凉，而且带着青紫瘢痕，十分可怜。他在朕的怀中，一点气息也没有，冷得似块冰一样，朕心里也冷得似块冰一样，朕怎么抱着他都暖不过来。太医告诉朕，孩子在母腹中体虚，又兼之受了惊吓，所以在母腹中夭折，身带青斑。他受的那些惊吓，皆是因为废德妃甘氏与废贤妃苗氏觊觎后位，百般折辱，才致使纯元不能静心养胎。那孩子，太无辜……”

        “皇上节哀。”陵容柔声安慰，“过去的伤心事，皇上勿要总放在心里，于龙体不安。”

        漫雨端上一碗早已准备好的杏仁茶奉上，温言道：“甜食能宽心舒怀，皇上吃一口吧。

        玄凌一见那杏仁茶，面色愈加沉郁而哀伤，“这杏仁茶，亦是纯元在世时所喜。”

        玄凌轻轻接过：“昔日在昭阳殿中，纯元最喜晴好天气坐在长窗下饮这一碗杏仁茶，她生性不喜奢华，连甜点亦喜欢这道常见又普通的。连味道都与当年一模一样，略带苦味，回味清甜。”

        陵容一阵恍惚才道：“杏仁？杏仁不是有毒的吗？”

        李鑫拱手道：“杏仁茶所用是京师附近特产的甜杏仁，反复泡制，断无毒性，只是孕妇不过分多食便好。”

        眉庄这才带着吉祥进了内殿。

        漫雨见了吉祥才道：“沈姐姐身边的这位是端宁贤皇贵妃身边的吉祥？”

        吉祥行了大礼才道：“奴婢是皇贵妃的贴身侍婢，早年间也曾跟我们娘娘学过杏仁茶的。”

        玄凌颇有些不解，不知今日怎得都提起这杏仁茶。

        眉庄端过杏仁茶轻轻一嗅，举袖掩住口鼻，静静道：“皇上，这杏仁茶是滋补益寿的佳品，可若用得不好也是杀人的利器。”

        玄凌不觉失色，“什么？”

        眉庄转首瞥见李鑫，“正好你在，本宫问你，胎儿身带青斑有何原因？”

        李鑫不敢马虎，忙道：“胎儿在母腹中受惊，或是被些寒凉药物缓缓侵入，便会身带青斑，若此性寒药物用得久了，孩子长期受寒，便会胎死腹中。医者皆知，死胎比小产更伤身，胎毒会慢慢反至母体，母体本就为寒毒所侵，又遭胎毒反噬，极是伤身，殒命者也甚多。”

        眉庄面色沉重，“既是服食寒凉药物，身怀六甲之人自己会不会知道？”

        “孕妇自己会觉得腹中发凉，手足无力，腰肢酸软，但这些症状有孕中多思受惊极为相似，并非如山楂、红花等物侵体后较为明显，若非细察，不容易发现。”

        眉庄点点头，也不多言，只唤道：“吉祥！”

        吉祥闻声上殿，手中正是一碗杏仁茶。吉祥端至玄凌面前，端妃低低道：“皇上尝一尝，这碗杏仁茶和方才那碗有何不同？”

        玄凌不知就里，举起银匙各喝了一口仔细品味，然后摇一摇头，表示并无差别。

        眉庄又道：“李太医试试。”

        李鑫推辞不过，只得各舀了一勺喝下，他蹙眉品味良久，似是不能确定，又再品了一次。

        须臾，大约是有了十足把握。

        李鑫道：“回禀皇上，贵妃娘娘所制是加了苦杏仁的，而德妃娘娘端来的一碗则是加了少许桃仁，两者苦味相近，若非细辨，断断分不出来。”

        眉庄端然肃穆道：“皇上惯常吃杏仁茶都不能分辨，若非医者，如何能辨？”

        她一指吉祥盘中的杏仁茶，问李鑫道：“若有产妇不知，每日所食的杏仁茶都是加了少许桃仁粉，便会如何？”

        李鑫大惊失色，忙跪下道：“若真产妇天长日久服食少量桃仁，孩子纵然在腹中长大，也会胎死腹中，生下的死胎会身带青紫瘢痕。”

        空气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腊月被冻在了结了厚厚冰凌的湖水里。

        陵容似想起一事，问道：“若是偶尔还用芭蕉叶蒸煮食物呢？”

        李鑫冷汗涔涔，忍不住举袖去擦，“若与桃仁双管齐下，胎儿必不能保。但若此间常有让孕妇惊悸忧思之事发生，那么极难察觉是桃仁与芭蕉之效。”

        玄凌的眼神飘忽不定，静默无语站了片刻，“甘氏与苗氏屡屡生事，纯元因愧疚致使苗氏小产之事，常常惊悸夜不能寐，又要对两位废妃言行百般隐忍，其实非常辛苦。”

        玄凌半边面孔被光线遮住，他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异常，只静静问：“眉儿，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事？”

        眉庄看了看四周：“请皇上屏退左右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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