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移江温山

那一抹淡淡的牵挂被他们压死在最荒芜的心尖，被他们刻意忽略，卯足了劲向那条布满荆棘的路走去，像极了一头倔犟的牛，在各自的领域里厮杀，红了眼，没了力气，可还在咬牙坚持。

        ……

        梁成暑假前问江温要不要一起回安南。

        江温轻轻摇头：不回。

        梁成没说什么，默默收了行李。

        这学期连轴转的日子，在考试后暂时告一段落。

        梁成带着夏俊超怂恿石山一起组织宿舍聚餐，几颗脑袋凑成堆，背着江温商议，寻个暑假前放松的理由叫上江温，意料之中，被他拒绝了。

        谁还不能留个后手了？

        一个学期，五个月左右，日夜翻覆，由春到夏，修剪过的树枝再度发芽生长，山不变，海不浅，城市的景，街边的铺面早已瞬息万变，唯有江温，似山一般坚定，雷打不动。

        准备移山。

        几道暗戳戳的眼神互相流转，梁成一个歪头的动作，几人上前，压着江温坐到宿舍中央，不怀好意大笑响彻整条楼道，不顾江温不悦的抗拒，刮胡子、抓发型、翻衣服，闹得如同打战一般。

        本就有限的空间，在他们几个的走动下更显得窄小无处落脚。

        他们分别挤在厕所门口，看到江温端着紧绷的脸拄着拐杖开门，乐了。

        几个大男生马不停蹄围上前整理妥当，夏俊超弯腰穿过梁成的胳膊，趁乱拿起石山的香水对着江温连按好几下，一瞬间，他们都染了淡淡的清茶香。

        江温面无表情：“”

        夏俊超把香水放下，贱兮兮笑着：“好骚。”

        “不。”梁成打了个喷嚏，挥了挥三香味，上下打量一遍，毫不吝啬：“很帅。”

        石山嘴角抽抽：“……”谁教你这么喷香水的？？

        夏俊超火急火燎抓起拐杖，大手一挥：“兄弟们，走着。”

        他们相视一笑，一人抓起一边胳膊架着江温走出校门，连给他挥手打手语的机会都没留，途中碰见同学大大方方打招呼，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耳后根了。

        如果忽略江温那脸冷淡的神色，应是一副乐融融的景象。

        石山晃了晃车钥匙，抬了抬下巴示意夏俊超坐副驾，梁成和江温坐在后座，他调出电台，正巧是一首很温情的音乐，脚一踩油门，缓缓向目的地出发。

        夜幕降临，路边的灯光盏盏亮起，一辆黑色的小车隐没在车流间。

        ——江遇大酒店。

        石山绕了酒店一圈，倒车停入位，迎宾员挂着微笑上前询问，将他们请入富丽堂皇的大堂客座区，钢琴曲婉转悠扬，无处不彰显五星级酒店的高贵规模。

        迎宾员让水吧区的服务员上了几杯柠檬水和精致雕刻的水果盘。

        石山把车钥匙往桌面一放，配合服务员靠左前倾，就着她递过来的账单，签名挂账。

        夏俊超亦是不客气叉起一块西瓜往嘴里送，梁成倒是一头埋进手机里，敲个不停，许久，抬头：“要等等，还没那么快。”

        石山睨向安静的江温：“嗯。”

        这一等，等到了八点，服务员时刻在不远处巡台，前后添了好几次水，撤掉果盘，站到服务台侧静候。

        酒店那道绕着欧式柱子的螺旋楼梯口传来许多混杂的脚步声，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不久，一双黑色细高跟鞋踩着阶梯，另一双锃亮的皮鞋同样落在一阶，宽阔的楼梯足以容下二人并肩落步。

        跟在他们身后西装革履的几人，保持礼貌的距离，肩凑肩讨论着工作。

        “程小姐，肖先生，这边请。”大堂经理亲自引路直门口。

        在客座区等了良久的几人闻言抬头，猛然愣住，那对谈笑风生的男女落尽眼底，男人身穿白色衬衫，挽起袖子直手肘，露出高贵精致的手表，黑色西裤的线条笔直，身旁的女人毫不逊色，一件白色简约挂脖吊衫，露出香肩，搭配黑色垂直阔腿裤，显得落落大方，举止透出一丝丝干练，宛如一对相配的璧人。

        程琂的眼神似有似无掠过他们，没有片刻停顿，转而跟男人走出酒店门口，他低头看向她，伸出手示意，她搭上手，轻轻一握：“谢谢肖总的信任。”

        肖总弯腰上车，临走前问她：“要不要送你回去？”

        程琂挺直背，勾起红唇婉言拒绝：“肖总，不好意思，今天有人接。”

        车里的他，笑了笑，按上车窗：“改天再见。”

        程琂挂笑点头，看着车缓缓开出酒店范围，迟迟没有动作，想起刚刚扫过一眼，那人的脸，让早已平静的心，悄悄掀起巨大的波澜。

        “怎么不进去？”没什么耐心的石山走到她身边，顺着视线望向黑漆漆的景。

        程琂低头再抬起便敛了神情，勾起淡淡笑意：“送人。”

        程琂率先转身再度回到酒店，目不斜视走向客座区，招手让经理过来，低语：“我订的包厢准备好了吗？”

        “程小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在三楼，随时可以上菜，您看是现在去吗？”经理应道。

        程琂嗯了声：“现在过去。”

        “好的，各位这边请。”经理作了个请的动作。

        程琂的视线有意无意避开江温：“不好意思，让你们等那么久，饿了吧，我们先去吃饭，边吃边聊。”

        在外面进来的石山刚巧听见她的话，抓起桌面的车钥匙：“在哪？”

        “三楼，电梯在这边。”经理识相接话。

        梁成先前的诧异褪去，这会朝着程琂露出个大大的笑：“这人还你。”

        “走啊。”梁成往还在发呆的夏俊超踢了脚，拉着他走：“去吃饭。”

        “等等，他，他呢？”夏俊超还想伸手去拿拐杖，被梁成那句“有她在啊。”给烫到，连忙缩回手。

        不到几句话的时间，熟悉的人都走空了。

        程琂隔了一张桌的距离，静静站在江温面前，看着他就那么随意靠在椅子里，长腿往窄小的桌底一塞，微微弓起，另一只腿在椅子上，一件宽松白色字母t恤，搭配一条宽松的运动裤套在身上干净清爽，露出的肌肤透着白皙，那张脸的轮廓流畅，前额的发丝抓了型立在眉峰上方，眼底淡漠，嘴角似笑非笑。

        程琂张开红唇，温柔：“瘦了。”

        江温抿唇，点点头，视线移到她手边的拐杖。

        程琂捏着拐杖的指尖有些泛白，她绕过桌椅走到江温身侧，俯身去扶他的手腕，似是不敢碰别的地方一般，将守礼这二字做到极致。

        江温取了拐杖，睨了眼虚搭在他手腕的那只手，泰然自若缩回手，唇形一动：“谢谢。”

        程琂抿紧唇，定定盯着他拄着拐杖不徐不疾走向电梯，沉默跟上前。

        包厢里没有以往热闹，梁成横着手机和夏俊超开了局游戏，石山坐在一旁玩手机，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进来，他靠近梁成耳侧，狐疑：“他们是不是分了？”

        梁成一分神，被杀了。

        “你傻吧，不会跑啊？”夏俊超还没察觉，看到梁成站那被杀了，气极吼了句。

        梁成尴尬咳咳两声：“是挺傻的。”

        夏俊超沉浸在游戏里的厮杀，嘴里接着话：“你说什么啊？”

        江温对此充耳不闻，选了个位置，拉了张椅子顺势坐下，拐杖放身侧桌边靠着，对于程琂在他旁边落座视若无睹。

        包厢万籁俱寂，空气亦变得稀薄，氛围直线下降至最低点，略有窒息。

        夏俊超一局结束，大大的失败显示在屏幕，抬起头，抱怨的话堵在喉间，后知后觉意识不对劲。

        程琂镇定自若经受他们的打量，勾起适度的笑意，打趣：“不认识我了？”

        “有点不习惯，变化挺大的。”梁成有些不自在，虽说他先前跟她联系了几天，但信息的文字看不出什么，见面后，说不惊讶是假的。

        “是人，都会变的，这话，就当是你对我的夸奖了。”程琂的演技经过屡次历练，渐渐刻在了骨子里，应对自如：“菜凉了，我让他们热热。”

        程琂唤来服务员，将前面上了很久的几道菜重新热一遍，不忘招呼他们：“你们不要客气，先吃着，不够可以再点。”

        石山平日里算是少话的人，今天破天荒接了她几次话：“不少，刚好，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工作顺利的，你们呢？”程琂眼眸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敛起，笑意盈盈：“是不是快放暑假了？”

        石山：“嗯，已经放了。”

        你一言，我一句的寒暄，带着久别重逢的虚言，向来暖场子的梁成默不作声窥视江温，见他漫不经心夹着菜，慢里斯条吃着，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梁成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那么多事了。

        夏俊超脑袋那根筋再直，也悟到了，刚刚打游戏就虚虚听见一句什么分手，现在带这句话再去看那两人没有任何交流，肢体有意无意的避开，这像情侣吗？同学都比他们亲，更别提他跟雪宣的吵吵闹闹了，哪怕这两人有点情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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