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恍如隔世
在这张饭桌，他们不谋而合的想法只有一个，她变了。
在她的身上，找不到半点那个瘦瘦小小黄毛丫头的影子。
一晃，将近半年，他们依然变化不大，而她，有了几分干练，多了一丝从容，无论是举止神态或是穿着都在提醒他们，她不是当初唯唯诺诺的程琂了。
一顿饭，他们吃的不知东南西北，不是滋味，既替她高兴，又心疼江温。
石山趁着程琂买单，带着他们去取车，留下江温慢慢走。
到了车里，坐在副驾的梁成突然说了句：“石山，你今晚把平时好几天的话都说完了。”
石山按下车窗，有些恍然：“嗯，我觉得她有点可怜，我爸公司有很多人，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吃了不少苦头，看到她变成这样，可能也不容易。”
“她有什么好可怜的？看样子肯定混到一定能的位置了吧，按我说江温才是那个可怜人好吗？一个在学校，一个在社会，差距拉了那么大，还怎么在一起？说不定他们可能早都分手了，我们还带江温组这个局，你看她，再看看我们，像什么，像一个成年人带着我们这群小朋友去吃饭，不管你说什么都能给你兜回来，温温和和什么都不计较，多厉害一个人啊。”夏俊超在后座盯着外面，愤愤不平。
梁成只是后悔带江温出来，却也没有看低程琂：“但她话说的也没错，人不可能不变的，难道你喜欢雪宣，你不行，你也要把她拉下来跟你站在一样的位置吗？这样的想法不会太自私了吗？你确定这是爱吗？”
夏俊超惯于反驳，而后越说越小声，嘟囔：“可是不同脚步的两个人，就是很难走到一起啊，如果，如果雪宣有了更好的出路，那我”应该也不会阻止的。
梁成：“说啊，怎么不说了？”
夏俊超叹气：“好吧，我知道她也没什么错，错就错在我们应该搞清楚他们是不是分手了，真是不合适，我们闹这一出就是笑话了。”
“可我们”梁成还想说什么，被石山刚开车出去的打断，抬手一指：“别吵了，你们看。”
夏俊超趴到两个前座椅的中央，伸长脖子看着前窗外的情况。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影子叠在一起。
“你把车往后退退，车灯关了，看看什么情况。”梁成怕打草惊蛇。
夏俊超又往前凑了凑：“最好是没分，不然我都得杀了我自己。”
夜晚的热风，惊了门前的树枝，轻轻晃动，竖立的灯牌，映着两道长长的影子，夹带着树枝落下的斑驳影子，远离了酒店，车流声不停的叫嚣，扰了心神。
程琂不徐不疾踩着高跟鞋，越过江温，倏然顿足，转身挡住他前面的路，仰头对上江温那双静静睨着她的眼眸，片刻，她再向前迈出一步，额头抵住他胸襟那处，恰好离心脏很近，双手垂直。
宛如一艘漂浮在海面上游荡的船，靠了岸。
他听见她软声软气说：“江温，我想你。”
他在心里回应：嗯，我很想你。
她抬起手穿过拐杖，轻轻搂住他的腰，缓缓收力加深这个拥抱，紧密贴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心，似乎有些什么，一下子被填满，鼻尖一酸，小脸埋入他的怀里。
他身躯紧绷，腰被她紧紧抱着，心脏那股暖意流转万千，那种感觉的涌现一发不可收拾，不由得原谅了她小心谨慎不敢触碰他的疏离，微微弓下背，右手搂紧她。
被他们深埋于心底深处蒙了尘的牵挂，仿佛生出千千万万的根须，疯狂肆意增长，密密麻麻迅速爬满了那颗跳动的心脏，充斥着人的感官，提醒着自己有多想念。
程琂抬起头看他的轮廓，仿佛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一遍遍印在自己的脑袋里。
江温低头，撞上她那双红红的眸子，心一疼，闭上眼帘，轻轻吻她的额头，耳际听到一句被她气笑的话：“江温，今晚不回去好不好，去我那吧。”
江温的喉结上下滑动，张唇无声：“好。”
程琂发自内心勾起唇角的笑意，从他的怀里出来，挽住他的手：“他们的车呢？”
江温抬了抬下巴，示意前面那辆，意味深长睨向她，不知被他们看了多久。
很显然程琂也想到了，她眼底有一丝慌乱，却很快调整了神态：“那我们过去吧。”
江温向挺在不远处的车，挥手，打了个手势。
“好着呢。”石山吐出评价，踩着油门，连打方向盘，开车到他们面前停下。
夏俊超坐到最左侧让江温上来，程琂扶着他坐在右侧，拐杖横在车中间，在副驾的梁成意识自己回头盯得有点久，咳咳两声移开视线。
石山打破了沉默：“程琂，先送你回去？”
“好，去韬景小区。”程琂应道。
石山顺着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搬房子了？”
程琂捏了捏江温的手指：“嗯，搬了。”
公司在四月那阵子跟一个房地产的老板合作，礼尚往来，乔立富租了六套一室一厅作为奖励超额完成百分之八十业绩的员工福利，有幸，她和卫顺都在名单内。
夏俊超憋不住话，问了句：“那你们是不是没闹分手啊？”
“嗯？谁说分手了？”程琂靠在江温的胳膊处闭目养神，闻言，掀开眼帘看向江温。
江温侧眸，唇动无声：“我没说。”
梁成见状，及时制止夏俊超：“傻超，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哦，你不是知道我定了明天的车票吗？”夏俊超没想那么多，奇怪盯着他。
梁成直翻白眼：“”
程琂现如能看透许多事，像这样的对话，很轻易就能猜出了一丝猫腻，也不打算追问的，而是问了江温：“你放假了，要先回去吗？”
江温吐出两个无声的字：“不回。”
程琂思量片刻，三言两语定了江温暑假的去处，语气惯于带了些不容拒绝：“嗯，那暑假去我那边住，出入方便。”略微一顿，继而：“石山，辛苦你调头带我们回学校，收拾东西。”
石山透过镜子看向他们：“现在调头吗？”
江温斜斜瞥了她一眼，无声：“不急。”
“现在调头。”程琂紧盯着他，一丝笑意爬上眼尾，小小使坏得握紧他的双手，不让他动手语。
江温眯起眼帘，无声却笃定：“你欺负我？”
“咳咳，江温，车里的光线太黑了，我看不到你在说什么呢。”程琂故意移开视线，神态有些不自然，却也没有像曾经那般怂，但心里也清楚他的性子，铁定要被他整回来，不如先骗回去。
夏俊超看着被路灯照进来的光线，好很心的搭了句：“不黑啊，车顶有灯，要帮你开吗？”
“不用，谢谢。”程琂急急回了句，无意间扫过江温似笑非笑的眼眸，心里一乱。
夏俊超：“哦。”
一路相对无言，车内的情感电台正在播放，也不算太尴尬，到了校门口停车，几个人商议怎么搬出来，被程琂几句滴水不漏的话挑到面上，最终决定让梁成和夏俊超上去收拾，石山陪着他们在下面等，没有谁注意到程琂那双手依然握紧了江温的手。
石山打开车门，留个空间给他们：“我去上个厕所。”
程琂应：“好。”
后座少了个人，地方宽松了些，江温调整了下坐姿，懒懒靠在椅背后，明晃晃抬起那双被她握到至今的手，摇了摇，佯装无奈让她放松警惕，淡淡勾起一丝笑意，在她没有防备时，倏然用力一扯，将她整个人带到身前，失去平衡的她下意识松了手，撑在江温两侧，稳住自己。
江温没好气捏着她的脸颊，凉凉的笑意抵达眼底：“欺负我好玩吗？”
“不好玩。”程琂这会口舌不清，亦不反抗，任由他捏自己的脸，她没想到等不到回去就被他轻轻松松给反过来了。
他有心挣脱很轻易，如若不然也能拒绝他们给他收拾行李，转念一想，那这一路的他，其实是一直在逗她？
“江温，你…”程琂缓缓反应过来自己早被他摆了一道，气得直瞪江温，憋出两个字：“好坏。”
江温噙着笑没否认，松了手，搭在她的脑袋上，摸了摸，无声道：“聪明不少。”
他没想拆穿她的小把戏，既然想玩就陪她玩会，她一晚上挂着无懈可击的表情，周旋于人间，处处留有一分余地，像足一个在社会历经千锤百炼的职业女性。
半年，再见面，恍如隔世，越过人群看到她自信自如的一面，惊艳了他们。
他知道，她一直是最好的，无论什么样子。
他更心疼人前光鲜的她，背后付出了多少辛酸，是不是背着他偷偷哭鼻子，再费尽心思骗他自己过得很好。
所以，由她主动减少了联系，他亦不动声色的配合。
今晚，她的一颦一笑，她的分寸把握，她的有意疏离，他全盘皆收，尊重她，是他唯一能给的东西，哪怕是……不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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