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风声愈发喧嚣，阳光穿过竹林，绿意被揉碎在竹叶斑驳中，林过一步步从高处走下，最终停在她面前。
“还有一件事我也无比确定，那就是如果我不试这一次，我会后悔一生。”他指向楼温手腕间露出的红绳一角，“楼温，你不会后悔吗？”
毋庸置疑，她会后悔。
林间簌簌，枯黄的几片竹叶被风吹散在空中，枯叶落在地面的那刻，楼温开口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我的头发已经染回了黑色。”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要突然说那么一句，大概是下意识地想和阮思思划清界限。
“黑色很适合你。”林过顿了顿，又添了一句，“不管什么颜色，我说的话都不会改变。”
他根本不懂楼温所想表达的意思，但又歪打正着给出了楼温想要的回答。
“你们就这么在一起了？”回了寝室的吴温柔第一时间得知了所有经过。
楼温将一杯还温热着的奶茶递了过去，“林过请你的，说是谢谢你及时告知的小道消息。”
通风报信被当事人抓住的吴温柔也不好再装下去，坦白道：“我就和他说了下你要和某个男生一起去爬山而已。”
“不会和你计较的。”楼温又拿出一盒小蛋糕送了过去，微微一笑，“这是我请你的。”
“那看来我是做了好事一桩。”吴温柔眨眨眼，“等你们将来结婚可别忘了给我多塞点喜糖。”
楼温趴在桌子上，看着时钟滴答滴答，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未来的事谁又能说得准。”
“你们这才在一起。”吴温柔好奇地探出半个身子看向楼温，“咋就这么看破红尘了？”
不过吴温柔还没得到答案就被手机震动打断了，估计又是吴可星的道歉电话。
楼温最近可没少听吴可星追着吴温柔喊“宝宝，我错了。”，每每听到楼温总是忍不住一阵恶寒，但吴温柔好像还挺吃那套的，吴温柔和吴可星谈恋爱是腻歪的类型，和楼温林过不太一样。
楼温和林过的恋爱就像一条延绵的溪流，从一开始，就一直平平淡淡地向前走着，直到分手。
他们在一起的这些年里，身边人迎来送往，分分又合合的不在少数，换了一波又一波对象的也大有人在。
唯有他们，好像一直不变。
别人在大秀恩爱的时候，他们俩在操场的看台上看星星，别人在大闹分手的时候，他们牵着手在江边散步，别人在分分合合扯不清楚的时候，他们在厨房里研究晚饭的菜是该多加盐还是酱油。
这样的恋爱太过细水长流，她总是找不出太多轰轰烈烈的证明，在循环往复的日常中，能掀起波涛的事都屈指可数。
大四那年，楼温放弃了保研名额，接受了江城一家名气不小的外企的offer，林过也收到一家大厂的offer，不过总部是在离江城有点远的南城。
楼温害怕分离，但她从不会成为林过前进路上的阻碍，在他犹豫不决时，她是第一个劝他去南城的。
那里会有更好的发展，他们都很清楚。
送林过去南城的那天，江城下了好大的一场雨，江城东站外的柏油路都是一片湿漉漉的，雨敲打在棚顶，噼里啪啦声掩盖了行人所有的交谈声，楼温和林过站在高铁站的门口，身边是一大一小两只行李箱，大的装满了林过的衣服和生活必需品，小的是楼温给他收拾的，什么药品啊，零食啊，乱七八糟的堆了一箱，虽然不一定都能用上，林过还是都带上了。
楼温从包里拿出一把干净的折叠伞，递到了他手里，“还有雨伞别忘了。”
林过接过伞，有些闷闷不乐，“南城那么远，也在下雨吗？”
“在下雨，我今天看过天气预报了。”楼温又打开了手机上的天气预报确定，手机屏黑下去的前一刻她瞥了眼最上端的提示栏显示的时间，距离林过的那班高铁发车还有不到半个小时。
“你得进站了。”
一波又一波匆匆行人从他们身边穿过，林过长长地叹了口气，拉起身边两个行李箱，“我走了。”
楼温站在原地和他挥手告别，“一路平安。”
他走了没两步，又突然丢了行李折返回来，将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的楼温拥入了怀里。
他抱得很紧，楼温挣了好一会儿才把两只手都解放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他的背，边拍还不忘边嘲笑他，“你这样很像个幼儿园门口闹脾气的小朋友欸~”
“我不管，再让我抱一会儿。”
林过温热的呼吸扑在楼温光洁的脖颈上，最后他还不满意似的在那儿咬了口，咬得也不重，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让楼温有些难为情，哪怕并没有其他人看见。
“看来我说错了，你才不是什么小朋友，你是小狗吧！”楼温泄愤地锤了他两下，他没躲。
“你不许打算着分手。”他顿了顿，直起身，捧着楼温的脸，对视的眼神温柔得像四月的春风，“等我回来。”
最后，缱绻都化在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里。
大学最后一年总是伴着离别，他们这一年见过有太多的人因未来谋划不同而分手，校门一别，或许就是此生所见最后一面。
林过猜的很准，从劝他去南城开始，楼温就已经做好了分手的准备，更准确一点来说，是从答应他在一起的那刻起，楼温就已经随时做好了离开的打算。
倒不是她太过悲观，只是在两人的开始就说白了是勉强一试，她当然不敢太过得意忘形，免得最后没有好结果时肝肠寸断，这大概可以算是她的自我保护方法——降低期待。
王语嫣大概也不会想到，在她离开了的第四年不到，楼温终于学会了她曾说过的，将期望值降到最低。
就是在这样的境况下，看起来岌岌可危的感情却总是能顺利跨过每一条分岔路口。
他们在一起后面临的第一条分岔路口，是异地。
楼温在江城的实习很顺利，林过在南城的实习也同样，这就意味着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不会在同一个城市，繁忙的工作中抽出空回几句消息，下班隔着手机屏幕聊几句就成了他们恋爱的全部，分隔两地的感情究竟能持续多久谁也没办法保证。
那年林过生日，怕他一人在异乡孤单，楼温特意请了两天假赶去南城为他庆生。
提着蛋糕和礼物从出站口出来的时候，楼温第一眼就看到了林过，他瘦了一点，高高的个子在一众等待的人中很出挑。
几乎是踏出闸门的下一秒，他就上前牵住了她的手。
两个多月没见，他和她说了一路的话，从最好吃的小吃摊到穿拖鞋的房东大叔，像是要把她未曾陪同经历过的事尽数说给她听。
可惜相聚的时间太短，不够他说完全部。
楼温回去后，在南城又勉强忍受了一个月的林过，最后还是回到了江城。
他回来那天是深夜，没有提前通知楼温，也忘了看江城的天气预报。
从高铁上下来，被冷风一吹，他才发觉，江城下雪了。
飘飘扬扬的雪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踩上去会有咯吱声响。
他拢了拢风衣外套，搓了下有些僵硬的手，待到知觉恢复，才从兜里捞出了手机。
打开，给楼温发了条消息。
【方知有】：江城今天下雪了。
半个小时后楼温才回了他。
【l】：我刚加完班从公司楼出来。
【l】：待会儿路上拍雪给你看！
【l】：某人在从不下雪的南城此刻应该很羡慕我吧？
最近组里有个大项目，她虽然是实习生但也没少跟着加班，这几天连着都是坐最晚的一班地铁走的，偌大的地铁站往往只有零星几个人，从地铁站到她租的公寓那一段路更是冷清得不行，偶尔蹦出几个人，她都害怕是坏人。
每当那个时候，她最能感受到林过不在身边的孤单，也最想念林过。
直到她到了公司楼下林过也还没回她消息，大概是有事又去忙了，楼温放下手机，轻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了空中飘着的纷纷扬扬的雪花，心中弥漫的那点孤寂也被大雪来临的惊喜所填满。
说了要给林过拍雪看，她便又拿起了手机。
漆黑夜空下飘雪拍得不太清楚，她就举着手机，走到了公司附近的一盏路灯下，路灯的光不算太亮，只照亮了小小一隅，于是那一隅簇簇落下的雪被楼温的手机尽数收录。
将短短几秒的视频点击了发送后，她从包里翻出了耳机戴上，照例点开了网易云音乐的日推。
耳机里传来钢琴声和男生的哼唱，是吴温柔前两天来她小家做客拉着她一起重温的韩剧《鬼怪》里的插曲《beautiful》。
缓慢又悠长，就像雪由空中飘然落下的过程，也像悄然轻诉的一封情书。
楼温呵了口热气，重新往里塞了塞围巾，今天戴的恰巧还是当初高中在餐厅中奖所得的林过同款红围巾。
一切都像是命运的刻意安排。
她抬头，朝思暮念的人就在几米外的另一盏路灯下，所有就像被摁了慢放键，除了她奔向他的脚步。
她被温热的拥抱接住，熟悉的气味将她淹没，耳畔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
“楼温，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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