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她看着林过那双眸子暗淡了下来，失望之色毫不遮掩。
阮思思从段景手里主动接过帮林过送东西的活时就被叮嘱过，除了作业试卷外，可能还会有人要来还林过校服，还回校服也要一起带给林过。
她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借还，直到见到楼温紧抱袋子的那一刻，敏锐的直觉告诉她女孩送还校服的心思绝对不单纯。
如她所想，拆开封口，纸袋里除了折叠端正的校服外还有个礼物盒，盒子中的钥匙扣很可爱，一看就是用心思挑的，被压在钥匙扣下的卡纸上是一行娟秀的字，人如其名，字也如其人。虽然打扮土气，剪着学校内最常见的乖乖学生头，可那双眼睛仿佛盛着盈盈秋水，温柔清秀。
阮思思不喜欢威胁的存在，她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允许有第二个人出现和她争，哪怕需要使一些小小的手段，只要结果是她想要的，那么稍微卑劣一点一定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你是很着急要用校服吗？”她故作困惑，神色中还不忘带一丝焦急，“要不我回学校把我的拿来先借你？”
林过将书理好摆在了书桌上，又将做好的作业放回了袋子里：“不用了，你来回跑这一趟也挺辛苦的。”
“小事啦，谁叫我是班长呢。”她拍了拍林过的肩膀，做了个wink。
“麻烦班长了。”林过将装好的纸袋挂在她的手心，躲过了她放在肩膀的手。
两人父亲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他们认识了很多年，打小一起玩闹就没什么距离感，照往常这点动作林过根本不会顾忌。都是前段日子两人流言渐起，让他也开始有意无意地闪躲。
阮思思收回了手，脸上笑意不减半分：“那我就先回校啦。”
“我送你到楼下。”林过开了书房门，先走到了玄关，随手取了件挂在墙上的衬衫外套。
阮思思拦住了他：“不用了，和我客气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林过也就没送她：“路上小心。”
下了楼，阮思思抬头看了眼亮着灯的林过家，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卡纸，走到最近的垃圾桶面前，将写有楼温名字的卡纸撕成了一片一片，直到再也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原样。
新一周，楼温班上调换了座位，原本是楼温前桌的陶蕊成了她的新同桌。
上次闹了矛盾陶蕊就再没给过楼温什么好脸色，这次成了同桌陶蕊更是怨气冲天，楼温想着熬熬就过去了，对她的刻意冷脸也就当没看见。
陶蕊以为楼温是软柿子，就愈发过分，哪怕楼温的书是不小心蹭到她的桌子都能被她“啧”好几声。
几次三番，好脾气的楼温也忍不下去了，在晚自习和陶蕊大吵一架过后，双双被班主任领到了办公室。
楼温班主任是个资历不深的年轻老师，出了名的偏心眼。
陶蕊一句得上竞赛班的课就被班主任放了回去，而楼温作为主动开吵且在班上成绩垫底的一方就没那么好运了，她被扣在了办公室写检讨。
班主任敲了敲桌面，看她面前的检讨纸上还是空白，皱着眉下了最后通牒：“我去答疑教室了，回来检查你的检讨。”
楼温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错的，可如实写的话一向以成绩看人的班主任也只会觉得她是在狡辩，想来想去也只能认命地检讨自己。
写到一半，绞劲脑汁也想不出内容来填满后半张纸的空白，笔在指尖已经掉落了八次，马上就要迎来第九次的时候，办公室虚掩的门被推开了。
“楼温。”熟悉的声音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她心间一顿，向来人看去。
被推开的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打破了一片寂静，林过抱着厚厚一沓作业本，正站在门口。
这是几天来，楼温第一次见到林过，他好像瘦了点，脸上轮廓愈发分明了。
他将手上的作业本放在了楼温所在的空桌子上，一手撑着桌边一手扶着本子，从楼温对面探过头：“你在办公室做什么？”
“没做什么。”心虚的楼温忙用手捂住了纸张。
对面人轻笑了下：“看不出来，你也会吵架。”
还是捂得慢了，连内容都被他给看到了。楼温摊开了手，放弃挣扎，但为了挽尊还是嘴硬道：“吵架写检讨而已，大部分人都会经历。”
“看出来了。”他手指向检讨纸，“你不就在经历。”
楼温：“……”
他的手又往后指了指，停在空白的地方：“经验不足还写不出来了。”
楼温更觉尴尬：“别说了……”
林过收回了手，走到另一张桌子附近搬了张凳子过来，在楼温的对面坐下：“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的行为严重破坏了同桌间应该有的友爱互助的氛围……”
他是在指点自己写检讨？楼温不解地看向他。
“看我|干什么。”他趴在那摞作业本上，眼底带着笑，“经验丰富的老手在教你水字数，你还不赶紧记吗？”
空荡的办公室里，只剩下林过几乎不用停顿的检讨演讲和楼温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还有中间参杂的一两声楼温的“等一下”。
下课铃响，楼温也在林过的帮助下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她甩甩发麻的手，盖上笔，起身走到班主任的座位上，将检讨小心压在鼠标下，如释重负地长叹了口气。
一转头，林过还没走，正在几步外的书柜前挑挑拣拣，他好像没听见门外纷杂的脚步声似得，随意抽出了杂志，倚靠着身后桌子，翻看起来。
他的手指很长，白皙又骨节分明，在头顶灯光的映衬下变得有些通透。一个普通的翻页动作由他做出来竟有了撩拨心弦的附加能力。
楼温好声提醒：“这些都是没收的书，不能偷看。”
他抬眸，对上楼温的视线：“谢谢提醒，不过……”
他举起书页，转向楼温：“这里面被换成了字帖。”
那一页的第一行是论语——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
“温”字还在空白处被仿了好几遍，越看越眼熟。
“王语嫣。”林过翻到了第一页，“是你同学吗？”
楼温想起来了，这本字帖是王语嫣上上星期练完随手丢到教室垃圾桶的，估计是后排那几个男生不想漫画被没收就拆了封面，夹了本捡到的字帖上交到这里了。
要是班主任发现，王语嫣肯定要背黑锅被当典型在班会课上当着所有人的面上被班主任批评。
“你给……”
话还没说完，班主任先推门进来了。
“检讨写完了？”班主任径直走向饮水机。
“写完了，放在您桌子上。”
楼温想溜又班主任被叫住：“你等等，我还有些话要和你说。”
班主任轻抿了口刚接起的热水，抬头看到了一边的林过，于是挂起了笑脸：“你们班作业都交齐了吧。”
“收齐了。”林过将手中的字帖卷成一团藏在了身后，“老师我先走了。”
“去吧。”班主任朝林过摆摆手，端着杯子转回了自己位置上，一眼就注意到了鼠标下的检讨。
“你过来。”班主任敲了两声桌子。
楼温低着头，走到班主任面前。
桌子上的检讨还被鼠标压着，她都没拿起来完整看过。
“有些事我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但今天你又闹出这样的事。”她放下水杯，“前两天有家长打电话来和我说，不希望他们的女儿和你做同桌，因为你成绩不好，怕你影响他们女儿的学习。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和成绩好的人玩，而不是和成绩差的人玩。”
“楼温啊，有句话叫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我希望你能好好反省反省，不要做那颗老鼠屎。实在不行，你别影响人家学习也好，至少别坏了那锅粥。”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你回班吧。”
腿如灌铅般沉重，楼温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回班上的了，只觉耻辱爬满四肢百骸。
她一节课都浑浑噩噩，对着空白的草稿纸，一遍又一遍地写下那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笔头都摁断了好几根。
隔着十来个座位的王语嫣又担心又生气，恨恨地瞪了几眼得意洋洋的陶蕊。
陶蕊也不甘示弱给她递了个纸条：
你就算再怎么瞪我，我也不用写检讨也不会挨批。
挑衅之意昭然若揭，气得王语嫣拿着纸条就直奔班主任办公室。
陶蕊丝毫不慌，还背起了单词，压低的声音像是紧箍咒吵得本就心烦的楼温愈发头大。
楼温压低怒火：“你能出去背书吗？”
陶蕊甩了下头发，戴上了耳塞：“你要是觉得吵，可以出去啊。”
班主任的话犹在耳边，有时候现实就是很残酷，好学生和差生吵架，老师第一反应就是差生惹的祸，先入为主的刻板印象太难扭转了。
楼温不再争执，抱起书走出了教室。
走廊的灯光不及教室明亮，题目标注的小字看着费眼，还是得找个敞亮的地方，看了一圈，只有走廊尽头的茶水间亮些，就是没个舒服的写字的地方，只能坐椅子上，垫着腿写题。
但至少比陶蕊在耳边故意嗡嗡好。
楼温搬了椅子坐进去，门一关，世界也清净了，只剩下机器管道间流转的水声。
她还是做不进去题，班主任的话就像魔咒，萦绕不散。
内心陷入无休止的鞭笞和否定。
“咔哒”，门上的疏松的防护被轻而易举地破解。
有人推门进来。
“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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