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梁皇后的蠢侄子

岳国开国至今三百余年，历经七任帝王。世祖皇帝越龙升曾是北疆以南，汉地地界兖州的司马，也就是兖州太守的属官。因被恶人陷害，获罪株连十族。

        越龙升不想冤死，更不想合族被杀，于是与异姓兄弟黄骁带着两族人连夜逃往北疆。逃亡路上，频繁与北疆小部族厮杀混战，直至逃到九山南面，才过上安耽日子。

        越龙升拿着九山族蜃家的信物找上玄兔庄，后得见九山族当时的族长九瑞。

        得到九山族许可，越家在九山南面一片肥沃广阔的土地上驻扎下来。

        半年后，北疆二十几个小部族联合攻打九山。九瑞重伤，那时九琮尚未出生，九琮的大哥尚在襁褓，九瑞的娘子带领全族与蛮人抵死拼杀。

        越龙升不忘九山族收容庇护的恩泽，与黄骁带领两族老小将进犯九山的小部族杀了个七七八八。越、黄两家折损近三分之一的族人，越龙升的第二子战死。

        自那以后九瑞便视越龙升、黄骁为生死之交，与二人常来常往。

        越家因为有九山族做靠山，愣是在蛮族横生的北疆称了王，黄骁被封为开国大将军。

        九瑞死后，越龙升尊他为太公瑞，为太公瑞建太公尚父庙，奉为主神。黄骁死后，以从祀之位供奉于太公庙内。

        九瑞的牌位自然供奉在九山族的祠堂里，太公庙不过是名头。但九琮每隔几年便会去太公庙拜上一拜，只因太公庙里供着一套九瑞的银甲战袍。

        两年前，九妤陪阿爷下山拜老祖宗，在太公庙遇见了刚及冠的黄飞卫。彼时，黄飞卫要去岳北十城述职，故而特去太公庙拜先祖。

        当时阿爷对黄飞卫很是欣赏，赞他有先祖遗风。

        九妤犹记得，当年勇武魁硕的青年跨上马背时的风姿，笑着说他要去守卫大岳疆土，万不能损了先祖功德。夸一句气势烈然似骄阳也不为过。

        一员猛将被挖去膝盖，从此变为废人……

        九妤蓦地顿住脚步，扭头朝后看。青艾带着他们从太辰宫出来，走了已有半刻钟，哪里还能看见黄飞卫。她身后只有高耸冷硬的宫墙，一眼望不到头的宫道仿佛怪兽张开的大口。

        看来阿娘说的没错，这地方真的会吃人。

        “你怎地呆呆的？”九娥见她愣住，赶忙拽着人往前走，“还在想那人？”

        “我想……”救他。九妤欲言又止。她抬眼看前面身姿挺拔的青艾，脑海里忽而闪过太公庙外，阿爷跟黄飞卫交谈时欣慰的目光。

        如果阿爷知晓此事，会不会救黄飞卫？

        她想，阿爷一定会救黄飞卫，但也不会与越家人做难。这样一想，九妤有些犯难了。

        “她想救那人。”走在一旁，久未开口的虎小六忽然小声道。

        “啊！”九娥诧然地打量九妤，“你认识他？”

        九妤闷闷道：“他是黄骁的后人。”

        “……”

        这次，虎小六和九娥都露出十分纳罕的神色。

        黄骁是谁？他们都听家里的老人讲过，甚至于九山为何会从属岳国，其中缘由但凡九山族人，无一不知。

        若岁月能回溯，越子孙都该好好看看那时他们越家得罪兖王，十族将被株连，是谁护送他们的祖先逃到了北疆？又是谁在建国之初为这个国家开疆拓土？

        时移世易，后人早已忘记先祖们立下的誓言。越龙升与黄骁是异姓兄弟，黄骁为岳国打下半壁江山，按理说岳国该有黄骁的份儿。但黄骁此人空有一身骁勇善战的本事，却是个憨厚纯良的性子。以他的榆木脑袋是万万想不到，待他百年后，自己的后人会被越家人斩杀殆尽。

        说话间，凤仪宫的匾额跃然眼前。

        看门小太监见来人是青艾，笑着迎上来，隔着一丈远就作揖行礼。

        “给馆正大人请安。后面这几位想必就是九山的贵人了？”小太监名唤福禄，是福德的干儿子，跟福德的做派很像，见人三分笑，看上去是个谦和恭谨的人。

        “烦请公公通禀一声，小主子们到了。”青艾拱手道。

        “得嘞！大人稍等，小的去去就来。”福禄说罢略略行李转身进了凤仪宫，进门遇见从正殿出来的大宫女，赶忙上前道：“金络姐姐慢些走。”

        从正殿挑帘出来的人正是梁皇后身边的大宫女金络，闻言她脚步一顿，见是福禄，略皱眉道：“梁公子还在里面，娘娘正在气头上，有事儿稍后再禀罢。”

        “这可怎生是好，馆正大人带着九山的小贵人们在外头候着，人都来了，您看……”福禄苦笑着眼巴巴瞅着金络。

        金络无奈又烦闷地瞪福禄一眼，一甩手道：“等着，我去回禀。”

        “哎！姐姐是我再生父母！福禄给姐姐磕头了~”

        “油嘴滑舌，小心割了你的舌头。”

        金络笑着骂了一句，珠贝帘子挑开，她又转身进了正殿。

        进到殿里，金络屏息踩着无声小碎步朝上首走去。

        梁皇后端坐上首凤椅正中，身着玉红色绣牡丹鸾鸟纹锦袍，头盘高髻戴金凤钗，金凤衔额坠，血红宝石垂落眉间纹丝不动，可见其坐姿之端雅。通身气派，雍容华贵。只眼底隐隐有怒色流出。

        “此次能将你摘出来已非不易，今后行事须得三思后行。你是梁家正房独子，该晓事了。”梁皇后慢条斯理道。

        正殿下首左侧坐着一位油头粉面的青年，此人身穿紫色朝服，头戴三梁冠，腰上佩戴金玉带十三銙，腰带上还别着一枚金鱼袋。

        此人正是北境大军突袭岳北十城、十一城时，弃城逃跑的梁长盛。在岳国，紫袍、金玉带十三銙、金鱼袋正是文武三品可佩戴的官服配饰。

        梁长盛被训得面皮发紧，道：“姑母不知北境蛮子向来以凶悍闻名，况且这回他们领了三万大军……”

        “胡说。你是守城大将军，敌人再凶蛮，都不是你落跑的理由。”梁皇后锐目瞪过来，瞪的梁长盛禁声缩脖，“陛下收了你的兵权于你是好事，这半年先在家休养一番，尽早完婚，以后的事，自有我和你父亲替你打算……”

        “听闻表哥要娶九山女，姑母，现在形势于我不利，倘若我也娶一个九山女回去，如此一来……”

        “荒唐！”梁皇后气得一掌拍在扶手上，“九山女岂是你说娶就娶的。”

        “自然不是我想娶就娶的，使些手段也无妨，您和父亲如今都要我龟缩在家，娶妻生子，可我以为要娶就娶对我、对梁家最有利的姑娘。九山族在岳国一向为百姓所称赞，尚不如……”

        “收了他的金鱼袋！”梁皇后对立在一旁的绿绮道。

        绿绮躬身后朝梁长盛走去，到了梁长盛面前，恭谨道：“公子得罪了。”说罢便在梁长盛愣怔时扯下了他腰间别着的金鱼袋。

        金鱼袋是朝官进出宫廷的凭证，没了金鱼袋梁长盛再进宫可就难了。

        “姑母！”梁长盛豁然起身。他这位姑母向来疼他，从小到大，他要什么姑母都会想方设法为他求来。如今他只是想娶个姑娘，怎么就不行了？！皇长子娶得，他为何娶不得！

        “公子切莫再惹娘娘生气了，昨日娘娘为了您跟陛下求了半晌。”

        “送他出宫，禁足一月，无召不得入宫。”梁皇后以手撑额，摆摆手让人把梁长盛带走。

        金络见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赶忙上前，道：“娘娘，馆正大人带着九山的贵人在外头候着。”

        正往外走的梁长盛闻言脚步一顿，眼珠在眼睛里转了一圈后，嘴角忽地勾起狡诈的笑，接着大步朝殿外走去。

        梁皇后复又重新坐正，绿绮和金络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整理皇后仪容。

        不多时，金络亲自到凤仪宫外迎接候了半晌的青艾、九妤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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