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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游龙走兽


时值暮春,正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时节。

        枝丫虬结粗壮的老桃树枝被猛地一踩,花朵簌簌落下,轻巧的花瓣随着山中清风吹出去半里地,放眼一望,广阔无垠的苍翠中尽是点点粉红。

        马匹尖锐的嘶鸣声在山中阵阵回荡,惹得豹子扭头冲山路上的一行人马呲了呲锋利的犬牙。

        老太监顿感后颈发凉,脊背窜起白毛汗。他揉了下浑浊的眼睛,总算看清树上的人。

        那是位姿容俏丽,英姿飒爽的姑娘。

        ——乌发如瀑随意散落在身后,白蓬蓬的衣裙虽有些脏污却无伤大雅;仪态落落大方地骑在豹子脊背上,以一种从容镇定的姿态向山路上望来;鸦羽般的睫毛上挑着清晨耀眼的金光,翘鼻朱唇,通身洒脱之气,好似万物之灵孕育出的精灵一般。

        福德打眼一瞅便知这位是九山的姑娘。

        更何况他活了六十几年,曾见过几位九山的姑娘。这位与九山美人九姜在容貌上有几分相似,区

        别是这位是英姿飒爽,九姜则是出了名的凡间谪仙般的人物。

        看清骑在豹子上的是位正当妙龄的姑娘,越瑞鹤也是一愣,随即心里悄然生出一股爱慕。岳明城中多少美人他都见过,却从未见过如此清灵的美人。

        不似勾栏瓦舍里妖娆妩媚的美人,不似皇宫高墙内端庄华贵的美人,这姑娘身上一股天生天长未加束缚的空灵纯真,望过来的眼睛里带着三分机敏、七分生动。

        仔细瞧过那副眉眼,越瑞鹤忽地记起这张脸与父皇最喜欢的九姜图上的美人有几分相似。

        父皇亲鉴亲定,封九姜为岳国第一美人。据母后说,九姜十六岁那年曾进过皇宫一次,所过之处花朵黯然失色,三千佳丽竟无一人敢于之比肩同行,因为相形之下必然见绌。

        只是那九姜不知好歹,宁为商人妇,也不愿入宫为妃。

        想到这里,越瑞鹤讥笑一声,眼里显露出蔑视之色。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对不知道好歹的九山女不免嗤之以鼻。

        再看这位清灵小美人身上那股清傲洒脱的气质,顿觉如鲠在喉。相较于父皇的求而不得,他反而不甚喜欢这种不好支配、不听话的女子。

        越瑞鹤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唤醒被美色惊掉下巴的老太监。

        福德闻声猛地回神,赶紧垂眸揩了一下额头的汗珠,随即仰脸高声道:“何人惊驾!”

        九妤打量完两个闯入九山的男人,心下有了算计,驾车的明显是车夫,车里那位佯装镇定和威严的人,很可能是那位觍着脸来求婚的越家人。只是看年纪并不是位耄耋老者。

        她不悦抿唇,黛眉轻拧,朝车里甩了一眼刀,随即在豹子后颈抓了抓。

        “落樱,走。”

        豹子俯身弹起,再次压得满树花枝乱颤,又是一阵十里桃花坠翠屏。

        桃香伴随松风忽地朝四周弥漫开来。

        越瑞鹤眯了眯眼,被淡雅清香萦绕的他有些迷醉的想,如若是个乖巧听话的,娶回去摆着也不错。

        老太监仰头望着漫山飞舞的桃花瓣,太阳的金光刺透娇嫩的花瓣,莹如新荔,仿佛那张俏丽的小脸。

        想到那个姑娘,不免心中惴惴,难道这么巧,不会是这位小祖宗吧?看那藐视权贵的神色,如果真是此人,那此行的目的多半无法达成。

        福德回头看看半阖眼眸,仿佛微醺的大皇子,不禁摇了摇头,上车后抖动缰绳喊了声“架”。

        ——

        落樱驮着九妤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如此扰民的出行方式,惊得林间鸟雀炸飞。

        古朴斑驳的石阶上,偶有三两成群的人相携上行或下行。

        正不疾不徐上山的人只见一道白影嗖地自眼前划过,有的闪躲不及,一屁股坐在石阶上。

        “哎!”有人跺脚惊呼。

        “这是哪家娃?”拄着拐杖的老者怒问。

        搀着老者的男孩儿十一二岁的年纪,乖顺答道:“是九妤。”

        男孩儿抬手在额前搭个帐篷朝九妤消失的方向看去,又道:“她骑着豹子。”男孩儿半边脸上布满鱼鳞,在太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山中的色彩。

        “这姑娘,跟她娘一个性格,风风火火,急急吼吼的……”老者年过期颐,石阶上慢行如龟。

        老者虽行动缓慢,却精神矍铄。他身高近九尺,身量纤瘦,略驼背,一身鸦青长袍,腰间挂着一块刻有飞鱼图腾的木牌。

        “爷爷,我们能赶上吗?”半边脸布满鱼鳞的男孩儿担忧地朝半山上望了一眼。

        鹿鸣锋的半山腰,矗立着一座高大如宫殿一样的房屋。高大屋宇建在鹿鸣峰半月台上,屋顶在晨光中泛着青银光——九山族人的屋顶大多是用这种泛着青银色的树皮搭盖而成,因为树皮厚实又防水、防潮、防虫,更重要的是阳光一照格外璀璨。

        屋宇的梁与柱则是赭红色,那同样是山里一种树木的颜色。

        青银瓦、赭红梁的高大屋宇便是太朱堂。

        从男孩儿这里看去,半月台边的老木兰树枝繁叶茂,花满枝头。坚韧的树根穿透涯壁的岩石,如瀑布般向下垂落足有二三十米,甚至有鸟雀在繁复的根须上筑了巢。

        九妤的落脚点正是老木兰树下,豹子落地时没有像往常一样放轻身形以免激起土沫飞沙,而是任由身体砸进树下由树叶和花瓣厚积的软床上。

        九妤从迫不及待要打滚的豹子身上翻下去,脚下发软,她歪歪扭扭地走出落叶堆积的范围,也顾不得拍打裙摆上沾的叶子和花瓣,鼓胀着不高兴的小脸,朝太朱堂跑去。

        太朱堂高三丈,宽六丈有余,明亮宽敞。堂前立着四根赭红楹柱,威武不凡;正中两根楹柱上挂着古朴的沉木楹牌,右边楹联上书“月穆穆以金波”,左边楹联上书“日华耀以宣明”,上首楹联匾额工工整整三个大字“太朱堂”。

        太朱堂是九山族的议事堂,殿宇威武却并不华贵,纯朴深沉,古色清幽。

        唯一一处与别处房屋不同的是正堂屋脊上的“游龙走兽”。

        寻常房屋大都是四条斜脊上雕有“仙人走兽”,而太朱堂是正脊的两个鸱尾之间雕有“游龙走兽”,一条形貌鲜活的游龙后面依次跟着鹿、驼、兔、蛇、蜃、鱼、鹰、虎、牛九兽。

        要说太朱堂有哪处还算华丽,当属这正脊上的游龙走兽了。

        因为鎏了金,是以艳阳下熠熠生辉。

        九妤背着竹篓,一手提着裙摆,噔噔噔跑上黑青石台阶,还未进门,就见八扇十六开的赭红大门全部敞开,阿爹正坐在上首……撸兔子。

        堂内上首两张高背紫檀木椅,中间配紫檀高脚圆桌;下首左右各四张高背梨木椅,配三张梨木高脚方桌。

        九妤还未进门,瞧见正堂上首的阿爹,便高声嚷道:“人我见到了,我不嫁!”

        她并非多愤怒,却必须故作气炸毛的样子,将背篓往地上一扔,篓子里的蘑菇、三齿耙和几根挂着露珠的草药尽数滚了出来。正好洒在镌刻着“九兽拜龙”的黑青石地面上。

        “不成体统。”九珏没抬头,只沉声嘟哝了一句。

        “您别学那臭老头,张口规矩,闭口体统,爷爷说这些大可不必学。”九妤顶嘴道。

        “你爷爷也说过不会炼兽、驯兽的不配为九山族人。”九珏乜一眼僵住的女儿,心里觉得可爱极了,但面上还保持着老父亲的威严。

        幺女年幼又不受教,早年被一家人宠惯了,近几年着实让一家人头疼的厉害。

        但自家的崽儿哪怕再不济也疼爱到了骨子里,九珏实在不知怎么教导这个时而跳脱、时而跋扈、时而调皮的小女儿。

        九妤同样头痛不已,被阿爹一句气得直翻白眼。不会炼兽是她的痛脚,阿爹怎地这般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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