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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尘埃落定2


娄清贤立马吓得战战兢兢,跪下,“皇上明鉴,此乃构陷!”他转头恶狠狠地看着苻瑀,“此人身为御史,心胸狭隘,私仇公报,何堪为御史!”

        然而,苻瑀坦然站定,面无惧色。

        在众人注视下,江羽暗暗思索了一下,起身,坦然走至娄清贤一旁,跪下。

        娄清贤此刻倒并不怕江羽,他料定她不敢说。

        下一秒,娄清贤的脸面如土色。

        “圣上明鉴,臣江熠偶然在京城撞破过娄清贤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遭其毒手者难计其数,臣斗胆,先斩后奏,已经派人手到娄清贤私宅搜查,现人证已在。”

        熙正帝看着苻瑀和江羽,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来扫去,苻瑀脊背挺直,面色坚毅,视死如归,江羽抱拳在前,面色平静。

        “传人证。”

        娄清贤此时已辩无可辩,颤颤发抖的所谓的“郑宅”下人已经把什么都招了。

        他没想到,江羽在这等着他呢。

        “皇上!”他开始走苦情路线,先帝在时这招把戏每每有用,然而,他忘了。熙正帝不是先帝,先帝是他从小陪着长大的,但是熙正帝不是,不吃这一套。

        他满脸泪花的抬头,却看到熙正帝那一脸怒气和略带嘲讽的笑,他心里一个咯噔,霎时全明白了。

        一直以来他讨好、承欢膝下的不过是一个始终视他为奴才的人,他的一言一行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介笑柄,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仍然是伪装的很好,让他误以为皇帝对自己有足够的偏袒和信任。

        因此,他毫无顾忌的搜刮百姓,压榨赋税以充实熙正帝的个人金库。他得意忘了形,自大没了头。

        但是这一切,都将成为他的罪证,他可以辩白的无可辩白,他无法辩白的便成为罪有应得。

        他早开始计划着清算他了。

        然而,他脑子里兀然划过什么,他死,他也要垫背的。

        “皇上,我认罪。”

        熙正帝怔然,百官也不解地看着他,就是因为他作恶多端,如此轻易便认罪便有些出人意料。

        今晚注定是个多事之夜,月渐东移,寒风乍起,然而此时众人都已经自动忽略掉了这点,眼前这一幕远比这寒夜更冷。

        “皇上,江熠没死!”娄清贤长跪大喊一声。

        众人面面相觑,江翊是没死啊,不是在你旁边跪着呢吗?

        但是缓缓地、大家的脸色就又都变了,在三年以前,江奉裕的儿子,也叫江熠。

        皇上当然也想到了这点,他慢慢盯着娄清贤,“说!”

        李明缙和秦易琅在娄清贤认罪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霎时脸色惊变,然而无计可施。

        本来,他们只是搜集了娄清贤的罪证,但发现与此同时有另外一拨人也在暗暗调查,今天他们才知道,那拨人应该是御史苻瑀,原本他们私下检举娄清贤,只要将其打下狱,再作个病死自杀的假象这一切便可以掩饰过去,现如今,计划被打乱,虽然娄清贤必死无疑,但是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显然是下下之策。

        “当年,皇上下令抄江奉裕全家,锦衣卫执行,我买通了锦衣卫的小厮,偷梁换柱,将江奉裕之子偷偷藏匿于家宅之中,三年以来,无人得知。就在前些日子,”他用手指着江翊,“此人潜入郑宅,掠走江熠。依奴才之见……”娄清贤呵呵的笑声令人发凉。

        江羽暗暗捏紧了拳头。

        “此人必然与江家有什么勾当,况且他也叫自称江翊,难道这一切就只是凑巧吗!他们如此胆大包天,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欺瞒弄权,无视天威,纵抽筋剥皮,不足赎罪!”

        皇帝默默不语。

        苏本添犹如当头棒喝,此人果然有猫腻,那么他派出去五荒的那些人……

        想到此,他猛然瞪大了眼睛。

        “皇上!”

        视线缓缓落到苏本添的身上。

        “臣早些日子偶然得知江奉裕罪臣之女藏匿于五荒,臣斗胆,欲为皇上分忧,曾分派出人手前去搜寻,但却有去无回,早就听说此女身手了得,如今一见,果然了得。”他斜睨着江羽,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皇帝的视线朝他看来。

        “臣苏本添,愿意以性命担保,此子必是江羽!”苏本添一手指向她,势在必得。

        江羽缓缓闭上了眼,这就是结局吗?

        父亲之谜尚未解开,冤屈尚且未白于青史……

        她睁开眼,发觉众人视线都落在他身上,李明缙的担心,秦易琅的吃惊愤怒,是啊,秦易琅,你被骗了,确实愤怒吧……但是现在她不能连累任何一个人了。

        她缓缓揭去假面皮,江羽终究又以真面目示人,她的心随着假面皮的揭去陡然变得十分平静从容,父亲当年赴死的心态也是如此吗?

        她忽然笑了。

        熙正帝看着此女,他幼时对她有所听闻,江家儿女都非常优秀,江熠温润如玉,江羽文武兼备,活泼烂漫。

        他下令抄了她的家,也有在下令后有过一时的思虑,如此优秀的一双儿女就要因为他的一句话而丧失了美好的生命吗?但也仅是一时的想法罢了,身为帝王,他不能有错,他没有其他选择,他自出生伊始就被禁止拥有人的七情六欲,尤其是心软。

        但是他们都忘了,他也是一个人。

        九五之尊又如何,万人之上又如何?

        苏本添没有想到,他在漫长岁月里给九五之尊施加的枷锁正在慢慢松动,蓬勃的石头里正在慢慢萌生绿色的嫩芽。

        他看着下面的江羽,她缓缓展开了唇角,风光寂然又悠悠生华,这个人果然是有江奉裕之风范的,他想。

        “罪臣正是江奉裕之女,江羽。但请皇上明鉴,江羽此番回来别无他想,圣上宅心仁厚,事必躬亲,炳若星辰,乃是百姓心目中的贤明君主,必然能够明察。但自古正治之下,小人亦难免,娄清贤竟如此违背皇上命令,将皇上玩弄于股掌之中,视天威何在,视北明律法何在?不知其暗箱操作之事尚有凡几!”

        都听得明白江羽话里的意思,当年的事虽是皇帝您下的命令,但是当时皇帝尚且年轻,受小人一时挑拨,是嗦摆之人的罪孽,江奉裕之案尚且有疑,我此次出现,不是来索仇的,而是来拨乱反正的,皇恩浩荡,还请君为民做主。

        这番话充分给了熙正帝颜面,把所有的错误都推到了谗佞之人的身上。江羽自知罪孽深重,任凭皇上发落。

        但是这位皇帝会作何处决就不知道了。到此时,才恍然发现,那个会被众官左右的小皇帝已经不复存在了,苏本添的势力已经被铲除,阁臣都已然换了天。

        这位皇帝的触角已经不知不觉地伸到了每一个处。

        苏本添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左右皇帝决策。

        因为此时的苏本添才醒悟,上次的奏本一案就是冲他来的,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不惊扰他就能把奏本递上去,并且借他的多疑顺势铲除了其他三位阁臣,从头到尾,就是苻瑀递了个奏本,令司礼监反水,可是司礼监本就是皇帝的人,这对皇帝来说轻而易举。

        原来不仅他足够了解皇上,皇上也充分了解他。不,他压根不了解真正的皇上。

        现在的皇上,大权尽握在手中。

        什么江奉裕,司礼监,都是熙正帝的瓮中之鳖,怪不得突然间远离皇宫,举行冬猎,怪不得要等娄清贤腿伤好,这蠢阉官还感激涕零,大难临头都毫无觉察……

        他心里突然泛起骇恐。

        失去了阁臣的支持,失去了司礼监的强有力的关系网,剩下的就真的是铁板一块吗?

        皇帝静静扫视着群臣,淡淡地发落着风波之后的残局,仿佛在朝堂之上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没有一个人敢出来别置一词。

        汪清贤下了都察院大牢,内务府土崩瓦解。

        江羽兵部员外郎一职被撤,下入锦衣卫大牢,但是皇帝私下交代路绎,好好照料。谁也不知道熙正帝怎么想的,杀了人家爹,还要用人家女儿吗?

        但是,心知肚明的是,风向已变,熙正帝原本的承袭旧制皆是表面,平静之下,暗流汹涌。京官都把神经紧绷着,一时之间,京城风平浪静,再无随意生事之举,烟花场所都经营惨淡。

        当时万事解决之后的熙正帝便光明正大地打道回宫了,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被认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恰恰相反,他现在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

        熙正帝已经坐稳了这个江山。

        北明二十一年冬十二月,汪清贤死于牢狱。

        北明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二日,熙正帝召江熠江羽二人于乾清宫。

        北明二十一年十二月十三日,熙正帝任江羽为大理寺少卿,以戴罪之身查清江奉裕一案。

        尘埃落定,江羽亲自在京城置了一个一进的宅子,里面什么都是置办好的。她去李宅带回江熠,顺便辞别李明缙。

        李明缙知道现在形势从暗路过到了明路上,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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