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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斋下红梅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李明缙暗暗叹了口气,好像她来这么久,眨眼间就过了。但是如今皇上的心意明显,有利有弊,他需要培养自己值得信任的臣子,江羽朝堂上无依无靠,由此变成了皇帝手下的一步明棋。

        “此后,凡事小心,谨慎行事,懂吗?”李明缙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关心,温柔的语气潺潺而来。

        “好,多谢李大人!”

        李明缙叹了口气,看着江羽毕恭毕敬的模样,他有些后悔自己的选择。

        “秦大人那儿,可能你还需要去拜访一下。”

        江羽一怔,自冬猎归来,她跟秦易琅之间好像就没有再见过面,他自然生气,江羽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好。”

        “走吧。”

        裴暠在兵部混得很不错,李明缙说他很有能力,建议把他留在兵部。她问过裴暠的意思,他便是很乐意,江羽略一思忖,跟着她前途难料,想要创一番事业,兵部自然是个好选择。

        “小羽,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江羽疑惑地看向江熠,“有吗?”

        “小羽不开心的时候眉头总是簇在一起,眼睛里都没有星星。”

        她怔怔看着江熠,虽说他们兄妹自幼感情很好,但是江熠身为哥哥,有些话对她也总是不说的,他病了之后,反而变得像个小孩一样,更容易表达自己。她觉得这种被自己曾经依赖的人依赖的感觉很奇妙。

        马车经过曾经的江府,江羽注意着江熠的表情,他静静低着头,马车粼粼驰过了这个胡同,江熠才缓缓抬起头问她:“小羽,刚刚那里很熟悉。”

        江羽没打算瞒他,“江熠,刚刚那里是我们曾经的家,我们曾经很幸福地跟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他们感情很好,整个京城都羡慕我们家呢……”

        江熠看着眼前的小羽,他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这一切都丝毫想不起来。

        他只记得她领他回到了一个安全的家,把他从一个最痛苦的地方带到了一个最温暖的地方。他盯着她明媚的笑脸,开开合合的嘴唇,把他拉到一个干净整洁的院子里,说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院子里伫立着一颗枯寂的海棠树,虬枝曲折连绵,傲寒挺立,仿佛一位屹立于蓝天之下的百年老人,发出一声悲悯人世的长叹息。

        海棠树下前主人设置了一张石桌,旁边几方圆润地石凳团团环绕,江羽正在收拾着房间,出来就看到江熠端坐在石凳上,看着海棠树发呆。

        “现在叶子都没长呢,你看什么呢?”

        “小羽,我们养些鸟好不好?”

        江羽愣了愣,忽而笑了,“怎么想起来养鸟了?”

        “我觉得院子里冬天太冷清了,只有这一棵海棠树,它长这么粗,一定孤独地站在这很久了,你说我们之前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小羽”他忽然转落眸子到她身上,“虽然我不记得,但是我们可以养一些鸟,让它们自由地陪着我们和这棵海棠树,就算将来有一天我们也要离开,他们也可以飞走。”

        他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好不好?”

        江羽看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吹了一下口哨,婉转悠长。

        江熠慢慢瞪大了眼睛,两只鸟在院子上空盘旋,缓缓落到了石桌上,长长的双腿踱来踱去,好像漫步古荒的散谪仙人,收着膀子,架出一副威严。

        “它们是阿玄和阿雅,是我在五荒山上驯养的两只石鹰。”

        江熠不可思议的看看江羽,又看看阿玄阿雅,“我可以摸摸它们吗?”

        “当然可以,我让它们陪你玩,你跟他们培养培养感情,以后也试着召唤它们。”

        江熠听此言语很是兴奋,整张脸都焕发出了神彩,“我也可以吗?”

        “当然,你多多跟它们相处,它们俩很有灵性的,以后我会让阿玄跟着你,你有急事的话就让它来找我。”

        江熠温柔的抚摸着阿玄阿雅,江羽发自肺腑的笑了。“爹,娘,我和哥哥生活得很好,现在是真的很好。”

        她突然想起来还没有去拜访秦易琅,但是把江熠独自留在家里她又不是很放心,可惜茂代那老头一天也不肯多留,这些天让他照顾江熠把他拘束地十分不耐。

        索性便带着江熠上门吧。

        秦宅。

        秦易琅正在书房独自摆旗。

        沈复来报,“江大人带着江公子来了。”

        秦易琅冷哼了一声。

        沈复也吃不准公子的意思,嗫嗫嚅嚅地说,“那……不见?”

        谁知秦易琅瞥了他一眼,他心里猛然醒悟,“我这就把江大人迎进来。”

        秦易琅从鼻腔里发出了一个“嗯”。

        沈复腹诽,当下人难,当一个知道主子想法的下人难上加难。

        她这是第一次进秦易琅的书房,院落里是一片大气之色,但是他的书房这里却曲径通幽,斜对面一排主子在冬天的一片枯黄之中还泛着青葱绿意,陡然一转,秦易琅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仍旧穿着一袭素白,她心里升起一股惭愧。

        秦易琅也看到了他们,江熠走在江羽身后,打量着四周若有所思。他以前是常来的,秦易琅想着,如今还记得起吗?但是看到江羽那张脸就来气。

        “我还以为江大人自此便于我秦易琅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了。”他一番话恰恰戳中江羽的痛点,但江羽自知是她做错了事,只讪讪笑了笑。

        秦易琅看她自知理亏,“我只问你,你是否还把我当做……朋友?”

        江羽猛点头。

        秦易琅看她点头如捣蒜的样子,想要笑,但又立即忍住了,“也罢,你过去欺我之事,想让我不计较,也行,这盘棋赢了我。”

        江羽心想这不明白着非要计较,我这下棋的本事你没点谱么?但是怎么办呢,她心里焦灼。

        江熠却款款坐到秦易琅的对面,江羽怔怔地看着他,江熠以前下棋是很好,秦易琅在下棋方面没输过别人,但江熠是一个。

        秦易琅也目色呆呆地看着江熠,他这样不说话款款落座的样子像极了以前两人厮杀于棋盘不眠不休的样子,他们俩都是棋痴,常常博弈不分昼夜。

        “你要跟我下?”

        “我们俩不是经常下棋吗?”江熠问,好像本该如此。

        秦易琅瞪了江羽一眼,意思是说人家一个病人还知道谁是朋友呢。

        江羽倒不知道怎么又惹了他了,反正今天就理亏,他怎么说都是对的,又讪讪笑了笑。

        这会江羽伏在他们身边认真地看,直到江熠赢了的那一刻她还不敢置信,“你没让着我哥吧?”她一脸认真地问。

        “你哥只是丢了记忆,又没丢了脑袋。”秦易琅心里也郁闷,怎么人都病了还输给他了呢。

        看着江羽还一脸认真问他的脸,他凑近了,吐气如兰,“对啊,我让着呢。”

        江羽猛然往后一退,秦易琅早已经收了回去,一脸笑意莫测的甩袖起身,院子不远处栽了几棵红梅,点缀着庭色,随着疏疏朗朗地摆动,曳了一地碎红。

        他的白衣素色与红梅映衬成趣,江羽看得有些痴。秦易琅的唇角微微勾起。

        “你……”他突然发现江熠一人还端坐在那苦苦思索着刚刚的棋局。

        他索性直接拉起她的手腕,江羽一怔,身体已经被随之拉起。她的手腕纤细,牢牢裹在他宽大干燥的手掌里。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在他的书房内部的一件的宽敞的藏书之地,书卷堆积,瀚如烟海,她静静看着他。

        秦易琅松开了她的手腕,江羽看他往书架一旁走去,墙面上挂着一幅山水画,遥遥止止,一块山石上孤坐一松,松石连着一屋。她不由一惊,这是她五荒山的住所。

        然而他却没打算解释,手里捧着一把剑,剑穗系佩环,光泽莹润,她一言不发,却不由得抿紧了嘴唇。

        如果她没看错,这是他父亲亲自给她做的陪嫁,当年父亲不忍看她出嫁离家,便亲自制了一把剑,打造好那天,他亲自为其题名闻弦歌,并摘下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玉佩,挂在箭尾,她将来要嫁的儿郎须要一身剑术才行。她不知道父亲是否制剑的时候心里是否已经有人选,但是现在思考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因为她看着秦易琅拿出了另一把剑递给她,她缓缓拉开剑鞘,“存雅意”三个字映入眼前。她烫手似的迅速把剑鞘合上,剑与鞘合起的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发出一声格外响亮的声音,她垂着头,感觉到一道宽阔的阴影覆下来,温柔的声音缓缓流淌。

        “所以,你知道当我在冬风猎猎的龙岗山得知你之前欺我骗我的时候,内心是如何如坠冰窟?所以,你知道当你揭开假面露出真实容貌的时候我又是怎样的欢喜?”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小羽,你纵然真不知道也罢,装糊涂也罢,你可知道我这素衣是为你而穿?我那天不知怎么就信了你,而且深信不疑,我太不相信这等好事会发生在我身上了,以至于就算冬猎那天亲眼看你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身份,亲耳听到皇上给你封官的旨意,我都惶恐不敢相信,坐卧家中,我想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小羽她会亲自来找我的。”

        他的身影远了些,一股凛冽的寒意又重新袭来,“我纵然生气也罢,惶恐也罢,可是都不及你如今真的存活于世的欢喜来的多些。”

        “你,何苦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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