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孙玉华沉默地擀着饺皮。
王文洁去世,她失去了一个最知心的姐妺。
两个支离破碎的家庭,抱在一起还能相互取暖,突然失去了一半,对另一半便是雪上加霜。
一个人到底能够承受多少打击?孙玉华觉得上天在她身上考验人类的承压能力。
她在崩溃边缘挣扎的时候,是王文洁,一个跟她一样承受着生活压力却依然能看到希望的女人,陪她一起渡过难关。
丁杰的辍学,她一直心存愧疚。
丁杰是个懂事早熟的孩子,过早的承受了生活的压力。在他压抑、不知所措的时候,王文洁拉着他和他们家一步步往前走。
反过来王文洁却管不了自己的儿子。
“文姨,我替你管着他。”这是丁杰的承诺。
好人不长命。
王文洁把王越托付给弟弟王启明,可是王越跟王启明并不亲近,反而对这里有着割舍不断的感情,这个家也把王越当成小儿子看待。
王越慢慢长大了,知道上进了,读书也很努力,跟王启明也能和谐相处,还跟着丁杰做起了那个摄影工作室。
孙玉华看着就喜欢。
高三功课紧,又转了学校,来一次不容易,偏偏丁倩又提起往事。
“没事,孙姨。”王越安慰着:“我还能总活在过去吗?再说倩姐从小带着我,也不是外人啊。”
他对丁倩笑了笑,这是他受了委屈想找人倾诉的时候第一个会想到的人。
“别说这些。”孙玉华平复了一下情绪:“说起你妈我就想得慌。”
“好。”王越听话的转了话题。
他跟孙姨提了要求:“明年我考上大学,孙姨你送我去学校吧。”
“脸皮可真厚,就像你肯定能考上什么了不起的大学似的。”丁倩要不是手里正包着饺子,又要拧他的耳朵。
“我肯定能考上,我那么努力。”他在家里说话不知道什么叫谦虚。
“那你继续努力,我看你能考到哪儿。”丁倩激他。
这一招对王越管用,男孩子的自尊心。
“考到哪我都送你去。”孙玉华还是向着小儿子。
王越开心了,要求也多起来。
“倩姐也要去,杰哥嘛……就怕他没时间。”
“不要脸,都要围着你转吗?”丁倩笑骂着。
“怎么了?考上大学不都是家里人送过去的吗?我怎么不要脸了?”王越不服气。
孙玉华听他俩拌嘴,开心地笑着——别看都长这么大了,其实还是小孩儿。
“越儿,你住你老师家里,天天谁做饭啊?”孙玉华聊起了家常。
“没人做饭,在学校吃食堂。”
“妈,苏老师可有名了,有他指导小越的成绩肯定能蹭蹭往上蹿。”丁倩说。
苏老师是有名,可也没她说得这么夸张,王越低着头笑。
“没问这个。”孙玉华看了女儿一眼,接着问王越:“天天吃食堂啊?这一家人怎么过的?”
哪有孙姨想的一家人啊,总共就俩人,还有一个不在家。
“他家不做饭,油盐酱醋都不齐全。”王越说。
“苏老师的爱人呢?她不做饭?”孙玉华问。
女主人不做饭有点说不过去,哪能让小孩天天吃食堂啊,连带着王越也要天天吃食堂,那哪行。
“苏老师的爱人在国外,他们分开了。”
王越听苏同宇说过他爸妈的一些事,具体情况他也不清楚,
“唉,”孙玉华叹了口气:“可苦了孩子了。”
“孙姨,学校食堂的伙食挺好的,我挺爱吃的。”
为了让孙姨放心,王越描述了食堂的伙食情况。
“我刚去的时候,孙同宇,就是苏老师的儿子,中午就吃方便面。现在我天天给他打包食堂的饭菜,他吃得也挺香。”
“这小孩怪可怜的。”
孙玉华听出来了,苏老师这儿子跟王越一样招人疼,有家跟没家一个样。
丁倩觉得她妈可能是误会了,吃几顿方便面离可怜还远着呢。
“妈,苏同宇是个学霸,学习成绩可好呢,没你想得那么可怜。”
“学习好能当饭吃?”孙玉华呛了一句,又交待王越:“你可不能图省事就吃方便面。好好吃饭,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王越笑了,真被孙姨说中了,苏同宇就是图省事。
“他在一中,离那么远,怎么吃你做的饭?”丁倩问她妈。
孙玉华想想也是,现在来一趟都不容易:“干嘛非要去一中啊……”
“小越还没抱怨呢,您就别抱怨了。”丁倩说。
“我能照顾好自己,您放心。”王越安慰着孙姨,他喜欢被人牵挂的感觉。
孙玉华心疼王越,顺带着也心疼起苏老师的儿子,妈妈不在身边,总是缺少关爱的。
“你怎么没把你那个同学带来?他在家里估计吃不上饺子。”孙玉华想想就觉得那小孩可怜。
王越也不能经常吃到这种家里包的饺子,但是只要他说想吃,孙姨就会给他包。
苏同宇如果想吃了,谁给他包?
奶奶?
离得那么远。
超市里的速冻水饺种类繁多,可那不是家里的味道。
舅舅家的阿姨是南方人,偶尔会包馄饨,也吃不出家里的味道。
家里的味道到底是什么味儿,大概等同于妈妈和孙姨制做出来的味道……
“这样吧,今天馅儿调得多,多包一些煮出来你带回去给你同学吃。微波炉转一下就行了。”孙玉华说。
——苏小虎你考虑一下以后对我要不要客气一点,托我的福你还能吃上饺子。
王越心里嘀咕着,想想又放弃了:“算了孙姨,他不吃羊肉。”
“不吃羊肉啊?”孙玉华摇摇头:“那他跟你吃不到一块儿去。你爱吃羊肉没个够,也不知道随谁。”
随谁呢?王越也不知道自己随谁。
他对羊肉的喜欢超过了身边的所有人,也许他身体里就有好这一口的基因。
可是,随谁呢?
“丁杰也喜欢吃羊肉啊,他跟丁杰能吃到一块儿,都一路货色。”丁倩外表大大咧咧,内心却很细腻。
“可不是……什么一路货色,怎么说话的。”孙玉华赞同女儿的看法,又怪她不会说话。
王越在一旁附和着装乖巧:“你怎么说话的?嗯?”
逗得孙玉华看着他宠溺地笑。
包完饺子,娘儿仨坐一起聊天。
聊的最多的是王越的新学校、新老师、新同学,孙玉华又心疼起王越和苏同宇来。
丁倩笑她妈母爱泛滥,偏心偏得太明显,怎么自己高三用功的时候没人心疼?
孙玉华没法说,那个时候她更心疼的是丁杰。
中午了,丁杰还没回来,孙玉华让王越给他哥打个电话。
电话刚拨通门铃就响了。
王越跑过去开门,丁杰抱着一个纸箱子站在门口。
他接过纸箱,里面是啤酒和饮料。
“你打的电话?”丁杰问,手机在裤兜里响他也腾不出手来接。
“孙姨让喊你回家吃饭。”王越把啤酒饮料拿出来放桌子上。
丁倩去厨房下饺子。
孙玉华把昨天晚上就炖好的猪肚鸡放在灶上热着。
“事儿都处理完了?”王越问。
“没有,下午还得去。”丁杰说。
“有什么问题吗?我下午有时间,去帮忙吧。”
如果是禧阅的事,王越觉得自己百分百能帮上忙,只要丁杰同意。
“不用你,差不多快弄完了。”
丁杰看了他一眼,说过多少次了,精力多放在学习上,怎么总是记不住。
王越不吭声了,他骨子里还是有点怕丁杰的。
饺子端上来,还有香味浓郁的猪肚鸡,一家人又开开心心地坐在一起吃饭。
孙玉华给这个夹个饺子,给那个夹块鸡,还把他们当小孩,怕他们胳膊短够不着。
看着三个孩子吃得喷喷香,时不时地拌个嘴,她在一旁开心地笑。
王越的手机嘟嘟地震动,他点开,是苏同宇的语音。
“吃饭还有人找?”孙玉华随口问。
“是苏老师的儿子。”王越坐在她旁边,把手机屏幕转给她看。
“哦哦,赶紧接吧。”
听到是苏老师的儿子,孙玉华觉得是正事,耽误不得。
王越迟疑片刻,把手机放桌子上,点开语音跟孙姨一起听。
-“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家里?”
听苏同宇的语气,似乎也刚从外面回家。
孙玉华转头问:“你来这里没跟这孩子说?”
“没有。”王越说。
昨天从操场上回来他俩就没说过话,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是想说一声的,苏同宇正在背诵,嘴里念念有词的他也没机会说。
陈阿姨今天会去打扫卫生,估计苏同宇又在图书馆里泡了一上午。
“不说可不对,这不是让人家担心吗?”孙玉华责怪着,语气却很温和。
苏同宇会担心别人吗?应该不会。
-“我回家了。”
他把这里当成家,孙玉华听了很高兴。
苏同宇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问:
-“你什么时候回来?”
-“吃完饭回去,下午吧。”
说到吃饭,苏同宇不会又吃方便面吧?
-“你中午吃什么?”
等了一会儿,苏同宇没回音。
“不理你了?”丁倩问,王越这礼貌的关心怎么一点儿回音也没有?对方怎么回事儿?
她就是这样,自己欺侮王越可以,别人不行,有点儿什么她就要护着。
“估计睡着了。”王越说。
“不睡能死的那种是吧?”丁杰听王越说过这个话,现在似乎被证实了。
王越所答非所问:“有时候真想揍他……”
“你住人家里你还厉害上了,我听这孩子说话挺好。”孙玉华抬手给了王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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