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此去几时还

林挽走出火车站，凌晨5点的街道上没有多少行人，只有疲累的旅人坐在站台外的台阶上，靠着行李箱进入浅浅的幻梦中，梦中的他们踏着清晨的薄雾起航，坐上火车远离家乡，却在现实的黄昏中，靠坐在车站旁，倦怠了理想。所谓之人生，不正是我们曾经一纸揉皱的年少轻狂。

        “咔”林挽转动钥匙，锁眼里传来锁芯碰撞的声音，轻轻的拉开防盗门，门轴的合页发出“滋~”的声响，看着屋内熟悉的一切，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窗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这个时候母亲应该还没有起床。林挽摘下背上的行李，轻轻放在地上，想先冲个澡再休息，他感觉到，他的小床已经在思念他了。

        主卧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母亲一脸朦胧的睡意，半坐在床上看着的林挽，道：“什么时候回来得？”

        “刚刚，你再睡会吧，这天还没亮，我洗个澡也睡一会。”

        “真是得，回来之前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母亲一脸忧郁的埋怨到。

        “就是不想让你再麻烦，故意不告诉你的，你再睡一会吧。”

        “不睡了，醒了就睡不着了。”母亲披上衣服走到林挽身旁，拍了拍林挽衣服上的尘土，道：“你抓紧洗个澡去睡觉，你看这身上怎么抹的那么脏，脱下来我洗。”

        洗完澡换了身清爽的衣服走出浴室，母亲拉开厨房的门，油烟机的呜呜声盖住了她的声音，她对着林挽大声说道：“床头柜上给你热了杯奶，喝了再睡。”说完便关上了厨房的门忙碌起来。

        林挽房间里的一切都和半个月前一模一样，只有被子走之前好像是随意铺在床上，现在却叠放整齐摆在床头，林挽在家里从没有叠被子的习惯。

        喝完床头的热牛奶，林挽背对着小床直直倒了下去，头深深的埋在被子里，床头的被子有一种太阳的气息还夹杂着洗涤剂的芳香，盖在身上也很暖和，林挽知道在他走后，母亲肯定趁着天气好，把被罩洗了，被芯晒了。回家的感觉真好啊，林挽这样想着进入了梦乡。

        再次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亮了。7月初的窗外，蝉扯着嗓子“知了，知了”的叫个不停，在没有风的闷热午后，唱响夏天之歌。

        林挽伸了个懒腰，翻身下床，看到桌子上摆好的午饭，饥饿感顿时袭来。火车上的饭又贵又难吃，这两天都没好好吃饭，便坐在桌前大口吃了起来。

        母亲在给林挽洗换下来的衣服，听见林挽起床，便走了过来，摘下手上的黄色胶皮手套靠在门框上，有些责怪的说道：“凉了吧，我给你热热再吃啊，别一会别胃疼。”

        林挽没有抬头，狼吞虎咽下三俩口就把面前的盘子舔了个干净。

        “没事。”林挽擦了擦嘴角的残渣不以为意。

        母亲继续说道：“对了，你爸给你找好复读的学校了，还记得以前在你爸单位房子住的时候，有个刘叔叔吗？以前住咱大院隔壁的那个，他给你找的人。”

        林挽一脸茫然的看着母亲，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叔叔，一点思绪都没有。

        “就是那个啊，以前咱家没有洗衣机，咱家衣服都是刘叔叔的老婆用她家的洗衣机给咱洗的，有印象吗？”母亲有点不甘心的继续提醒着。

        “哪个啊，我那时候还小吧。”林挽在脑海里搜索了一遍小时候的事情，却一无所获。

        “就是那个你小时候说他秃顶，脑门比电灯泡还亮的那个。”母亲无奈的说。

        “哈哈哈哈，我知道是谁了。”林挽哈哈大笑，一个秃顶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身影，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后天你爹带着你去报名，别忘了。”说完母亲就忙着洗衣服去了。

        夏夜的微风轻拂着面庞，林挽站在路边，远远的看见韩顺和张珂招着手向他走来，他也举起手回应。

        韩顺和张珂是林挽初中的同班同学，三人的家住在一起，从初中坐校车上学开始，三人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西藏玩的怎么样，看到你说的拉姆拉错了吗？”韩顺开口问道。

        “你看我发的朋友圈里，在山谷里的小湖就是。”林挽答道。

        “那张可以做屏保了。”张珂一边走一边翻看着手机，“你有高原反应吗？我听人家说高原反应挺厉害的。”

        张珂初中毕业之后选择了一所职校，没有读高中，林挽当初的成绩也不比张珂好到哪里去，本来想着两人一起上学还能做个伴，却压着线上了一所普通高中，而韩顺初中毕业之后考上了本地的重点学校，三人家虽然住的近，却因为上学平常也见不到面，但只要到了节假日，聚餐是必不可少的。

        “真的要复读吗？”韩顺满脸的不可思议。

        林挽看着马路汽车闪烁的尾灯，郑重的点了点头。

        张珂看着林挽身影冷哼一声，说道：“因为那个女孩吗？人家把你甩了上大学去了，你连备胎都算不上，你就一千斤顶，知道千斤顶是做什么用的吗？换备胎用的，你值得吗？”

        “走吧，走吧，饿了，吃饭去。”林挽打着哈哈，推着两人的后背向着烧烤摊走去。

        少年喝酒，还没有学到父辈的奸诈和圆滑，他们还不懂什么是点到即止，也不知晓什么是酒同量饮，豪爽的一杯举起就没有再放下的道理。不经历父辈那种酒场上的千锤百炼，一人四五瓶啤酒下肚，便红着脸扒着耳朵讲起胡话。

        “还记咱班当初那个爱睡觉的人吗？”韩顺的脸颊通红，低着头，双手拄在膝盖上，勒着眼问道。

        张珂也喝醉了，有点昏昏欲睡得感觉，含着头在椅子上打晃，差点摔倒，瞬间又清醒了。

        “记得，当初咱数学老师不还说他吗，你这个同学想要学好习只有一种可能，一天学25个小时，才有机会学好。”

        三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便回忆起了以往的时光，“还记得地理老师怎么问小齐的吗？”韩顺说到。

        “哪一个，特别黑的那个吗？”林挽疑惑的问。

        “对的，就是他，你知道地理老师怎么问他的吗，小齐啊，你们家在非洲有没有亲戚呢？”

        “哈哈哈哈，这老师的嘴也是够损的了。”林挽笑到。

        酒足饭饱，三人溜溜达达的互相搀扶着往家里走去，夏夜的微风拂过他们，在这闷热的夏夜带来一丝清凉，也吹散了些许酒意。

        “你这说好什么时候去上学了吗？”张珂向林挽问道。

        “嗯，明天和我爹去报名，你怎么说？”林挽答到。

        “我今年参军去，保家卫国嘛，人家都说当兵后悔两年，不当兵后悔一辈子，我可不想给自己留遗憾。”张珂道。

        “你呢？”两人看向还有酒意的韩顺。

        “我报上医科大学了，以后你们要是生病了我给你们看。”

        “哈哈哈哈！”三人在这如浓墨般厚重的夏夜里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韩顺很快等来了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再见林挽的时候一股脑把复习资料都塞给了他，没过多久张珂也通过了参军体检，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解放军。

        只有林挽留在了原地，选择了一条注定难走的羊肠小路，因为在他的人生里，总是行差踏错，误入歧途，每一次都徘徊在本该和差点之间，每一次都靠着运气和别人施舍的丁点残渣糊弄度日。这一次，他不想再低头俯拾，不想要命运给与的馈赠，不光是因为心底里那份青涩的情愫，也不独有儿女痴缠，这一次，他要踮起脚尖去高攀，要去到九天揽月，去到银河摘星。

        须知少年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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