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起蝉夏

清晨的阳光透过18中校门口大槐树的叶片，细细碎碎的洒在柏油路上，看似洁净的空气中，却是尘埃万千。

        高三五班的林挽一大早就站在了学校大门对面的马路牙子上，现在已经是12月份了，清晨的气温只有五六度的样子，他一直偏着脑袋盯着路的另一头。

        时间还早，学生来的也不多，三三两两，走的不急不慢，煎饼果子，肉夹馍，韭菜盒子，小饼夹蛋的摊主都还忙着拾弄摊位，做着学生大部队来临前的准备工作。

        林挽把手缩在袖口里，还是冷的厉害，就算放进冬季校服的口袋也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他便把手贴在了脖子上面，一缕冰凉的寒意顺着手掌沁入皮肤，但他并不在意，只想在这不多的时间里把手焐热。

        离早自习还有10分钟，学生们也熙熙攘攘的挤满了校门口的无名小路，小摊贩忙的不亦乐乎，林挽还是像雕塑一样站在原地，眼睛始终望向路的尽头。

        他终于等到了想见的人，虽然路上的学生穿着相同的衣服，可林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要等的人，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出尘的气质，与众多人分隔开来，她似乎也看见了林挽，等到她在校门口和母亲告别后，便转身瞪了一眼林挽，林挽便挪动脚步慢慢的跟了上去，却始终隔着几米的距离。

        直到校门视线的盲区后，林挽才三步并两步的追上去用那只温暖的手掌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手指，不出意外的又得到了她的一个白眼，但她也没有拒绝，张开冰冷无骨的小手，林挽轻轻握住小手的指尖，便觉得世间最细腻的羊脂玉也没有这只小手半分的温柔。

        可这温馨的时刻还没有过去多久，便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嗨”，她随即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瞬间抽出了手指，便又是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这次多了几分温柔，便和她的朋友搂着胳膊靠在一起像要摔倒一样，互相搀扶着歪歪斜斜的向前踉跄了几步，说着悄悄话，突然她转头望向林挽，但这一次不是白眼，这一刻她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清的思绪，就像傍晚霞光的彩带，她朋友也转头看了一眼林挽，两人便挽着胳膊向着楼梯间跑去。

        林挽跟在后面心里很苦闷，这是他第一次起那么大早来上学，只是为了能和她独处这几分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搅了他的好事，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

        当林挽走到班级门口，门却怎么也打不开，他是第一个到的却没有钥匙，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林挽所在的班属于单招班，虽然他不打算走单招，而她却是重点班，当全校的学生被要求在610分到校的时节，高三五班通常在7点半才稀稀拉拉的来几个人，除了高三刚开学那天这个班就没有一天到齐过。

        高三五班的数学老师曾说过:1到3班是重点班，4班是实验班，咱五班就是火箭特长班，每一个学生都有特长，林挽想着好笑，走到靠近走廊一侧的窗边，拖着玻璃一侧的底边铆足劲向上抬，再往旁边拉拽几分，从里面被扣死的旋钮便被从卡槽中弹了出来，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不过多试几次还是可以的，还真是每个人都有特长啊，林挽心里想。

        翻窗进入班里，屋里的味道让人头昏脑胀的喘不过气，林挽把每一扇窗户都打开，又从里面开了门，这才满意的坐到了座位上，620时间还早，依然是没有一个人，高三五班的学生是5个班里最多的，60几个人，其他四个班平均一个班也就40几个左右，想到刚开学那天，60多人挤满了教室，来的晚的人只能从隔壁的空教室搬来椅子坐在走道上，这种拥挤的情况也就持续了半天。

        老师交待了一下单招事宜，和注意事项，嘱咐学生在家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可别还没去上大学先死在外面了，在家别玩水也少用火电，安全第一，到下午60多人便化鸟兽散，能坚持来上学的也就剩下30多人了，教室顿时变的空空荡荡。

        老guy是林挽从高一坐到高三的同位，中间不管换班还是调位，他们却一直坐在一起，高二小高考结束那天，老guy把满满一抽屉书倒进了垃圾桶里，背着空空的书包，咧嘴笑着漏出他标志性的牙缝，对林挽说，“啊哈，我回家了，你只能自己坐了。”

        从那天开始老guy便不来上学了，不过时不时喊林挽一起去上网，老guy每次都背着双肩包，键盘半露着斜插在书包里，站在18中门口的大槐树下，咧着嘴露出大门牙的牙缝，等着林挽放学，看见林挽走过来便咧着嘴说道，“上上上，上什么上，你看我在家多舒服，反正咱这些人也考不上大学了，抓紧回家吧。”

        林挽只是笑笑却也并不反驳，高二的时候确实是想着小高考四门全过，到高三的时候单招走个大专也挺好的，老师也说，高考你考不上大学情有可原，要是单招能落榜，真是智商有问题，所以单招也不是一个需要忧虑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嘛，老guy看的也很开，提前就回家歇着了，等着高三单招的时候有学校开的证书就可以免试，老师也和我们说过，只要愿意单招你要什么证书学校都可以给你开，你拿着证书随便填就行，不需要担心，两人坐着老guy的小车摇摇晃晃的向网吧骑去。

        高二暑假结束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林挽刚进班又看见了标志性的“牙缝”在冲他咧着嘴笑，“老guy。”

        林挽坐在了老guy旁边，随手把书包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你咋来上学了”

        老guy摇了摇手把脸凑了过来说道，“我可是好学生，从今天开始我要好好学习。”

        林挽不以为意的笑道，“那真是竹子上要结南瓜喽。”

        “什么？”，老guy不解的问道。

        “怪了事呗。”

        “安静一下”，一个瘦削，细高挑儿的中年男人走进了班里，站在讲台旁，远看讲台就像只插了一根香的香炉，“我是你们高三的班主任，怎么咱班人这么多，学校咋安排的。”

        男人随手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余凯。老guy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捂着嘴低声说道，“这人脸上咋全是黑痣，跟黑鱼似的。”

        自此班主任收获了高三第一个绰号，黑鱼。黑鱼是小科老师，但并不教我，高三五班就像是关东煮的大锅一样，学什么的都有，艺术生，文科生，理科生，有学物地的理科生，也有学物生的理科生，不过这些人都有两个共同的特点，一是考不上本科，二是借读进的18中，也有个别被重点班刷下来的学生，不过这些人都沉默寡言不愿意说话，但还是经常被同学借此调侃。如果说的难听一点，其实高三五班就是一个大垃圾桶，把学校管理层认为的垃圾分好类，丢进来统一处理，不过真话总是让人无法接受，就像我们明知道外貌早已无法改变，却又害怕照镜子一样，越是真话最是伤人。

        老guy不出意外的在第一天中午请了年假，就像高二小高考结束时一样，下午就回家了，走之前还不舍的说本来是想陪我几天的，可是steam上买了不少游戏，不玩白买了，当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我和老guy并肩走出校门口，站在大槐树下说着再见，有时间一起去上网，在夏末的余热中，大槐树上的蝉‘吱吱’的叫个不停，不过叫声比起初夏时沙哑了不少，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老gu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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