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7章

疑惑归疑惑，陈晨橙还是要直面事实的。

        她顶着一众同学们的探究目光走出了教室大门。

        刚有谣言流出，此刻谣言中的主角就位，任谁都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

        虽然作为谣言的始作俑者陈晨橙没有与其他人一样，有这份好奇心，但她确实想一睹她的母亲十五年前的模样。

        毕竟她的母亲鲜少照相，相应的照片，家中是一张也没有。

        她走出教室，一眼就看到了班主任身旁的一位个子高挑的女人，留着大波浪卷发的她身穿一件过膝黑色百搭款毛呢大衣，一双长筒靴包裹住她纤细的小腿，再往上是被黑色丝袜包裹的大腿，匀称没有一丝赘肉。

        从背影单看她母亲的穿着打扮和身材，便已经秒杀一众人，尤其是现在班主任站在她母亲的身旁，对比差异更加明显。

        女人似是听见了响动，转过身来，朝陈晨橙莞尔一笑。

        眉目如画一般传情，却被高挺的鼻梁中断了那属于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饱满的嘴唇涂抹了最艳丽的大红，一并遮盖了属于她面部轮廓中的那一丝硬气。

        这，是个能称作美人的女人。

        陈晨橙想着，要是她没有半脸的疤痕，十五年后应当与她母亲一样有魅力。

        她快步朝她母亲走近，心情不知怎么愉悦了起来。她已经做好准备听班主任絮叨半小时了，因为这是她记忆中母亲第一次来学校，她只求班主任多讲一些关于她的事，让她的母亲多了解她一分。

        可这次班主任却一反常态，开口就几句话，“刚才我已经和你母亲聊了几句你学习上的事情，你自己说说今后有什么打算。”

        陈晨橙心想，原来她母亲已经知道了，那就好。

        可她不解，为什么班主任要问她这么脑残的问题，她能有什么打算？按照上一回的经验，或许她今天晚上解救完了杨一芳，就会回到十五年后当个悲催的打工人了。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中考考个好成绩的态度她应该去询问明日的陈晨橙。

        在她母亲平直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道出了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中考考个好成绩，能够进一个好点的高中。”

        任谁都会的敷衍模板，她本来不想说的，就这样和班主任面对面僵持个几分钟，说不定班主任就会放弃要她回答。

        可她心里仍有个声音在劝说她，她的母亲今日穿得这么漂亮来学校，不就是为了给她长脸嘛？她也不想让母亲丢脸。

        班主任显然是听出了陈晨橙的敷衍，她尴尬地点了点头，“既然陈晨橙同学这么说了，我期待你付出实际行动的成果。”她转头，看向她的母亲，“陈晨橙妈妈，你不是有事要和陈晨橙说嘛，你们聊吧！”

        说完，班主任三步并做两步快步地离开了，好似她身旁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今日的班主任真是奇怪，陈晨橙心道。

        她转过身，抬起头直面她十五年前的母亲。

        她问：“母亲，今天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

        女人扬起红唇，循循道出了此行的目的，“今天晚上我要去陪一个大客户，就不回来了。下雪天冷，你记得给自己多添床被子……”

        絮絮叨叨了几分钟，无外乎是让她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随后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不知是否有意加重些，“今天杨一芳家里不知是不是来客人了，很是吵闹，她妈妈应该不会来学校了。你提醒下，让杨一芳早点回家招呼一下她妈妈，毕竟人年纪大了，脑子会不清醒的。”

        陈晨橙安静地站着，低头扯了扯嘴角，什么她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除去她母亲在家时从未开放的房门，她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吗？她母亲分明是借着这个借口让她提醒杨一芳早些回家的，弯弯绕绕了这么一大圈，她还真不嫌累。

        真不知道杨一芳家里给了她什么，让她把杨一芳的事情看得比她这个女儿还重。

        陈晨橙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就为了母亲的一句话便斤斤计较。

        几分钟前还站着她身旁的母亲已经离去，她却仍站在教学楼内的走道上驻足停留，看着一片片雪花飘落在校园里，将一棵棵树，一株株草都裹上银装。

        嘶——倒是有点冷了。

        她身上穿着的杨一芳的校服早已散去她包裹的体温，剩下的只有与室外空气同化的冷冰冰的一片。

        算了，还是回教室呆着，兴许更暖和点。

        一直到上晚自习时，陈晨橙都趴在桌上假寐。

        期间杨一芳来了几次，见她躺尸的行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帮她去食堂打了份盒饭。

        陈晨橙本打算拒绝杨一芳这份好意，可她中午因为杨澜的事情没怎么吃东西，实在饿得难受。她挣扎了几分钟，欲望最终战胜了理智，她还是选择向冒着热气的盒饭低头。

        糖醋里脊、清炒油麦菜、茄汁嫩豆腐。

        她盯着快餐盒里的鲜艳菜色，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饥饿迫使她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香甜的米饭，又嚼了一块色泽鲜艳的糖醋里脊，她只觉得人生圆满了。

        吃饱饭，心底的负面情绪被愉悦的心情顶替。

        她回想起几小时前的想法，真想敲打一下自己的榆木脑袋。她的母亲就算关心她人，也还是她的母亲。更何况她回到这十五年前，并不是为了争风吃醋的，而是来拯救杨一芳的。

        摒弃了心中的杂念后，吃完饭的她，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向杨一芳道声谢谢。

        因是下课时间，班级同学们大多出去走廊外欣赏雪景了，在第四大组处，只看见杨一芳前后桌以及右边的同学没有离开，她们正低着头奋笔疾书。

        她放缓脚步声，悄悄走了过去，在杨一芳的后边站定，猛地拍打了下她的肩膀，并伴随着她口中的一声响亮的“哈”。

        杨一芳被她这举动吓得浑身打了个踉跄。她回过头，拍去陈晨橙搭在她肩膀处的手臂，露出无奈的神情。

        她叹了口气，“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出……”

        “突然就想吓你一下，”陈晨橙为自己行为的成功满意地挑眉，“没想到你还真不禁吓！”

        这时，“啪”的一声响亮的笔摔桌子的声音，将陈晨橙的注意力转移。

        她回头，看见杨一芳后排的同学正不满地望着她。

        “陈晨橙，你不学习，能不能不要打扰到我，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已经严重吵到我了！”

        “……”陈晨橙顿时怒气涌了上来，刚想说什么，却被杨一芳大力拉出了教室。

        杨一芳缓缓地拍打着陈晨橙的后背，安慰她：“她就那副脾气，你别理她。”她抬眼，问，“你下课找我，有什么事吗？”

        “就……”陈晨橙一时语塞，她这记性一向不好，也就几分钟的事情，倒给她抛在脑后了。

        她敲打了几下额头，慢慢地回忆着：“谢谢晚上你帮我带的盒饭，多少钱，我会还你……还有……”

        “不就一盒盒饭嘛，”杨一芳扬起笑容，“你吃我妈妈做的饭还少吗？”

        杨一芳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陈晨橙，她妈妈……

        陈晨橙突然记忆乍现，“我母亲今天下午来学校，你也知道的。她要我提醒你，你家今天好像来客人了，很是吵闹，你妈妈应该不会来学校了。然后我妈妈让你早点回家招呼一下你妈妈。”

        杨一芳从陈晨橙提供的信息思索：“就算家里来了客人也不会这么忙碌，连抽空来学校的时间也没有……难道家里出了什么事？”

        她继续说：“橙子，今天晚上我要请假早点回家，不能等你了，抱歉。”

        陈晨橙及时扯住杨一芳即将离去的衣角，笑着：“吃了你妈妈做的饭菜，总该帮她的忙，不然只入不出，活活显得我像个没良心的人……你今晚早退带我一个。”

        杨一芳应道：“行！”

        有着杨一芳带头请假，班主任只是稍微唠叨了几句，让她们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嬉笑打闹，过马路时注意道路两侧的车辆……

        总之，她们成功拿到了班主任开的请假条，顺利离开了校园。

        夜晚的雪花基本停止了，只残留下在道路两侧，是被汽车碾压过后的痕迹。

        陈晨橙踩在这如黄泥一般颜色的雪花，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雪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时，雪白剔透，受着众人的感慨与盛赞。当它们落于尘土之下时，与尘土的颜色印染，变为黄黄的一抔，只有低头才能寻觅到。

        以色待物的人们，终究会以色待人，这种人，还占了绝大多数。

        如果她能有杨一芳那样的容貌，或许今后的一切，就不同了？

        杨一芳扭头，见陈晨橙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很是奇怪，“橙子，你怎么了？”

        陈晨橙厚脸皮地赞扬：“看你好看！”

        杨一芳只是笑了笑，她转过头，视线直视前方，可前方是漆黑黑的一片，她不知通往何处。

        她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音量喃喃：“可我不想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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