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时间之间

“你们饭堂的人怎么这么多，挤都挤不进去。”单洁洁看着黑压压的打饭军团不住抱怨。

        “没办法啊。”望着长长的队伍，余周周也很无奈，“要不我们先找个位儿坐着吧。”

        两个人穿过一层层的人墙，试图寻找空座位，好不容易发现空位，正准备跑去占座，却不期然撞上了两个端着餐盘打闹的学生。

        餐盘打翻在地，里面的菜汤撒了余周周一身。余周周低头看去，发现是番茄鸡蛋汤。

        两个学生认出了今天在台上演讲的余周周，并在单洁洁“找死啊”的火爆威胁下，战战兢兢地朝余周周道歉。

        然而余周周却像没听到似的，她的眼神飘忽，似乎在寻找这什么。

        准确的说，此时的余周周，正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看到一个奇异的画面。

        在她被泼一身汤的地方，站着的是林杨的身影，两个女学生正焦急无比地朝他道歉，他却像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他抛下两个快哭出来的女生，朝着教学楼飞奔。

        余周周回过神，她没有去理会那两个学生，也没理会后面仍在教训别人的单洁洁，她追逐着林杨的身影，挤过重重人群，向着教学楼奔去，急的单洁洁在后面大叫。

        冷空气从鼻子从口腔灌入肺中，引起一阵阵疼痛，余周周却并不在意，她努力地追上前面那个身影，她的内心有股信念，追上他，就能找到下一把穿越时空的钥匙。

        长达四百米的距离，余周周面前的身影与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咬着牙，把自己当初在篮球队训练的结果统统拿出，死死地咬住了距离。

        身影上楼时，余周周离楼梯间还有50米，她只能集中精神，看着林杨跑上了四楼，然后在某个门口停住了。

        余周周跟了上去，来到四楼时，身影已经消失。不甘失败的她走到最后林杨停住的地方，抬头一望，门牌上写着“高二7班”。

        是自己曾经待过的班级。他跑来这，是干什么呢？余周周迷惑。

        七班的后门虚掩着，余周周鼓起勇气，双手将门向前推开。

        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门后传来。

        “周周，你怎么了？”

        余周周花了好一会儿才从突如其来的强光里适应过来，胸口还因为刚才的追逐而隐隐作痛。好容易缓过来后，便听到身边传来一句询问。

        声音很熟悉，但不是林杨，也不是单洁洁。

        余周周揉揉眼，发现身边的是沈屾，而前面走的大摇大摆的，不是温淼还有谁？

        “我这是在哪里？”想起刚刚自己追着林杨，结果推开门后见到的却是温淼，饶是余周周也没能及时转过弯来。

        “余二二同学，你脑子没坏掉吧？”温淼阴阳怪气道，“不是你一早把我们拉出来，说是提前参观参观振华的风景吗？”

        听到“余二二”的余周周一怔，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头了。在那个没有林杨的世界里，自从初一的期末考试后，温淼就再也没叫过她余二二了。

        所以，她现在，回来了？

        “你怎么还叫我余二二？”余周周满怀希冀，她多想听到温淼说，我一直就是这么叫你的呀。这样，她才能确定自己，真的回到有林杨的世界里。

        只是哪有这么容易如愿以偿。

        “本来你考第一后我是不打算再叫了，然而我发现，”温淼神秘地眨眨眼，“余二二这个名字不仅能表达你经常考第二，还能表示你这个人挺二的。比如现在你把我们拉出来，又问我们这是在哪里，这是真的二啊！”

        就连沈屾也罕见的憋着笑点点头。

        被打破希望又被无情嘲讽的余周周咬牙切齿，扑过去追打温淼。一阵闹腾过后，温淼连连求饶，余周周才罢手。

        余周周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和单洁洁相处久了，性格也不知不觉受到她火爆脾气的影响。

        单洁洁应该会被我吓到吧。余周周心想，自己之前千里追逐，单洁洁估计会认为自己疯了。

        等我回去再解释吧。经过前两次的穿越，余周周发现，不过自己在穿越的时空里呆了多长时间，在现实的世界里似乎只过了一阵，飞机上也好，蓝水也好。

        前提是，自己不再改变过去。

        然而要找回林杨，怎么可能不再改变？

        在振华四处乱逛，三个人同行一起，内心却各不相同。温淼颇为无聊，偶尔感叹振华的学习压力，暗自庆幸自己没有选，否则会被逼疯；沈屾的内心却像燃起一团火，心里已经给自己下了目标；而余周周，振华的风景早已熟得不能再熟，她努力地在参观的人群中寻找着某个身影。

        来振华参观的人很多，但是一直没有余周周想见到的人。哪怕有一个从师大附来的人也好，这样也许就可以知道林杨在哪，有没有来。余周周内心轻轻感叹着。

        三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温淼连打哈欠，沈屾沉默不语，余周周心不在焉，偶尔和走在前头的男生斗斗嘴。

        “你在找人吗？”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嗯。”余周周吓了一跳，发现沈屾不知何时放慢了脚步，和自己并排走着。

        “你在找谁？”沈屾少见的继续追问，前头的温淼听到了，也满是八卦地回过头，“原来是来找帅哥的呀，我说余二二你怎么心不在焉。”

        余周周不好意思笑笑，但没选择和温淼继续掐架，想了一会儿，颇为认真地回答道，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很久以前，面对余淮和见夏，自己对林杨的评价都是，很好的人就是有点傻，而现在，林杨已然变成了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时间不知不觉改变了她，而她通过时间，改变了他们。

        温淼和沈屾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余周周，半是认真，半是羞涩，眼神里又有些期待，却又不知道为什么有一股无言的忧伤。

        温淼在脑海里回忆，上一次余周周这个样子是出现在什么时候？

        一个画面清晰地展现出来。

        画面里，一身罗密欧装扮的男生拽着女孩的手腕，冷冷的指责声中带着一股哀怨，女孩低着头红着脸，默不作声，却在自己准备挺身而出的时候阻止了自己。而后画面一转，罗密欧旁若无人的当着所有人的面，朝着女孩道歉。

        温淼曾无数次劝解自己不必在意，但是到头来，他还是在意的，他还是想成为那个罗密欧。

        “罗密欧？”脑海里想着，那三个字就忍不住蹦了出来，温淼看着对面的女孩先是一惊，而后像是想起什么，半晌才满脸羞涩的回答，你怎么知道的。

        果然。

        温淼内心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事情总是不遂人愿的。温淼是。余周周也是。

        一开始追逐影子时内心的满怀希冀，在一次次的寻找无果后被夏风慢慢冷却。

        林杨不在这里。

        食堂里，饿的发慌的温淼大快朵颐，沈屾依旧沉默着，而余周周，盯着满盘的番茄炒蛋发呆。

        曾经，那个家伙用这样别扭而执着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在意，而现在，舌头上传来的番茄的酸与鸡蛋的咸让她感觉到无比苦涩。

        物是人非事事休。

        落日的余晖洒满街头，路的尽头有一个少年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余周周伸手去抓，然而就像天上绚烂的紫霞，怎么也抓不住。

        再一次踏上飞往泰国的航班，身边的人仍然是妈妈和齐叔叔。

        这么多天来，林杨就像消失了一样。余周周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林杨一放假，就和蒋川他们跑去欧洲参加留学营了。

        余周周叹了口气。原本自己难以面对的死局似乎就这么解开了。

        但是似乎有些不对。

        记忆里上一次穿越，是自己拒绝了林杨的邀请，而这一次，是林杨自己离开的。

        余周周望着窗外各种异样的云，感觉自己就像身处云团一样迷茫。

        她回到了一个全新的过去。

        抬脚，细沙从脚趾间的缝隙流落，就像身边的海一样轻柔。前面的两人似乎已经沉浸在幸福的海波里，貌似忘记还在后头的余周周。许久，才回过头，用温柔的嗓音，唤醒沉醉的她。橘黄色的阳光将她包裹，前头的人微笑着等她，海波与沙子轻轻地吟唱。余周周的心也变得十分柔软。她举起相机，将眼前的一切统统写入。

        他们停留在最幸福的时刻。

        照片里的妈妈，笑容是那样的光彩夺目。时间就像海浪，往复冲刷着每一个人，然而妈妈依旧那样美丽。

        她俯下身，捧起一把细腻的沙，望着它静静地从手中滑落，忽然想起，当初林杨拖着她去听天文讲座，老教授慢悠悠的讲述平行宇宙与微观宇宙。某一个时刻某一个地点发生了某一件事，将原本两个互相平行的世界由此汇通。而细小如白沙，里面或许存在着和这里一样，庞大而又丰富的世界。

        我现在又身处哪个世界呢？最后一股沙从手中流尽，余周周站起身，拍了拍手，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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