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择师

此时距离张黎被刺已经过去月余。

        因为裴钰在西街失火案现场找到的那枚成国公府的腰牌，张黎遇刺一案在皇帝的怒火中被迫虎头蛇尾的结束调查。

        大理寺为了迎合上意，甚至还给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结案——张黎是魏国余孽为了报复长公主灭国之仇而谋划刺杀的。

        这件事让大理寺成为整个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料。

        张黎调戏良家妇女被咬断命/根/子的事，早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就连街头买菜的妇女都能滔滔不绝的讲出当时的一二细节来。

        这样一个新婚之际寻花问柳还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货色，居然也有脸栽赃他们英武的长公主？我呸！

        大理寺张榜结案的那天，甚觉不公的京城百姓将大理寺围了个水泄不通，咒骂狗官的声音不绝于耳，更有好事者，乘着天黑往大理寺门口扔臭鸡蛋。

        据传，当天晚上成国公府的周边也出现了不少行踪可疑的百姓，不过好在成国公府的侍卫数量极多，倒没有发生像大理寺门口那样的丑事。

        此事传到了宫中后，太后当即黑了脸。

        当天傍晚，一道急诏就从长信宫发到了成国公府。成国公夫人不敢耽搁连夜进宫，结果被晾在长信宫门口整整齐齐两个时辰。

        可怜成国公夫人一大把年纪了，没能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反倒是为了孙辈的事情要被小姑一顿训斥。即便小姑乃是当朝太后，成国公夫人也甚觉脸上无光，前脚从长信宫出来，后脚就去了淑妃宫里头，对着女儿好一顿哭诉。

        成国公夫人还在路上的时候，就早有宫人为了讨好淑妃将消息传到了鸾凤宫。

        是以老夫人到宫里的时候，淑妃已经清退了宫人，只留下了几个从娘家带来的侍女近前伺候。

        “阿娘，消消气，来喝茶。”淑妃笑着一边给母亲倒茶一边宽慰道，“这是南国产的雨后龙井。宫里总共得了不过一斤，女儿这就独得二两。太后娘娘一直照拂着女儿，此事也不过一时气头上，阿娘就多体谅体谅。”

        “哼！”成国公夫人原本好好地喝着茶，一听女儿这拐着弯向着太后的话登时把茶碗一拍冷哼一声，“照拂你？照拂你那是她应该的！当初若不是我和你阿爹，能有她张雅今天？”

        成国公夫人对着女儿大吐苦水，突然发现淑妃脸色有异，顿感失言，当即不再多说，将话题拐了个弯，又绕到了这次的事情上来，“张黎之事，我与你父亲皆觉蹊跷。可恨那大理寺收了我那么多钱财却如此搪塞于我。你嫂子治理后宅不力我已经收回了她的管家权，那勾得他去醉春楼的奴才我也已经杖毙。女儿你在宫里头，得多找机会在皇帝太后面前给张家美言几句。”

        淑妃正待点着头答应，冷不丁突然听见成国公夫人又说道：“顺便可以再探探武安公主的口风，咱们张家别的不说，青年才俊那可多的是－”

        “母亲。”淑妃放下茶碗，冷冷地打断了成国公夫人的话，“你别告诉我，你还在打长公主的主意。”

        见被淑妃识破了意图，成国公夫人讪讪地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尴尬。

        “母亲，这是父亲的意思还是你自己想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淑妃面色严肃地问道。

        “我自个儿的想法，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嘛。”成国公夫人一直以自己这个在宫里头做娘娘的女儿为荣，被女儿一训斥顿时气焰消了一大截。

        淑妃听闻此言，顿时松了口气，还好她父亲没跟着一起发昏。至于成国公夫人，淑妃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她打个预防针，省得又生出什么事端。

        成国公夫人出身农户，是当初老成国公微末之时定下的一门娃娃亲，老成国公重诺，哪怕飞黄腾达了也没悔掉这门婚事。成国公夫人进府后初时也是卑微谦逊，可到底小门小户出身，眼皮子浅，很快被这泼天富贵迷晕了眼。好在有老夫人看着，这些年也没出什么大岔子。

        成国公夫人肚子争气，生了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儿还入了皇帝的眼入宫为妃，她的那些小动作老夫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这些年老夫人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越发不理事了，成国公又向来不管后宅之事，成国公夫人的手也就越伸越长。

        也许，她该给父亲提个醒了，母亲不懂，管管便是了，淑妃如此想着，又看着眼前忐忑不安的生母，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

        淑妃正想和母亲说说体己话，却不料成国公夫人看见她面色温和，以为事有转机，居然旧事重提。

        “母亲！此事休要再提！”淑妃这次是真的有些怒了，她将茶碗重重地拍在桌上，盯着成国公夫人的眼睛，语气又冷了几分，“张家和长公主绝无可能。”

        成国公夫人也有些恼了，心想连女儿也开始训斥自己，脸上顿时挂不住，站起来就想反驳，却不想一向对自己孝顺恭敬的女儿却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站起来一挥衣袖，“天色已晚，春雨！送成国公夫人回府！”

        虽说将母亲强行送离出宫，淑妃到底来到殿外目送着母亲离去，等到成国公夫人的身影已经远到看不清，淑妃才揉着额角，一脸倦容地回到殿内。

        她招了招手，随侍的太监当即识趣地凑上前来，“回府去，叫父亲好好查查，是谁给母亲支的这些招。”

        小太监应声称是，不经意间抬头撞见了淑妃眼中冷冽的光，登时吓的一哆嗦，慌慌张张地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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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淑妃和成国公夫人不欢而散的消息很快在后宫传开，但听到的人都没当回事。叶珂迟疑了一会，也将此事放下了。

        她最近，忙得很。

        除却前朝和魏斯的那些破事，她还要花一大把时间和叶小胖子斗智斗勇。

        是的，斗智斗勇。

        同样是做储君，从小夙兴夜寐废寝忘食的叶珂实在不能理解叶小煦为什么会放任自己不学无术，玩物丧志。

        若是叶珂仍旧有意问鼎，叶煦这样的状态也许对他们彼此来说是最好的，可叶珂已经有些厌倦了那样的生活，这一次她想活得肆意一点。至少，碰见心仪之人的时候，她可以亲口说出‘我心悦你’，而不是因为各自原因爱而不得。

        所以叶煦必须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

        至少不能是现在这样。

        抬头望了望某个没半点太子样正趴在树梢上掏鸟窝的叶小煦，叶珂感觉自己额头青筋直跳。

        “还不下来？”

        叶煦应了一声，却半天没有动静。

        叶珂冷着一张脸，没有理会那些连连告罪的宫人们，径直朝树下走去。

        等到了树下叶珂才发现，叶煦迟迟不下来，是在树上趴得太久，腿麻了。

        叶珂嘴角抽了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足尖轻点，旋即一跃而上，拎起叶小煦的后领就跳了下去。

        刚把人拎起来，叶珂就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好在她功力深厚这才稳当当地落地没有出糗。回想了一下刚刚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叶珂默默把习武也加上了叶煦的课程。

        被姐姐带下树的叶煦没有试图溜走，他挥了挥手，赶走了乌泱泱围过来的宫女太监，然后默默地跟着叶珂身后，看上去很平静，唯独眼睛里带着点局促和不安。

        叶珂没有理他，反而看着那群宫人若有所思。

        叶煦虽然丧母，但他是嫡长子，既嫡又长，若不犯大错，必然是铁板钉钉的下一任皇帝，宫人们自然不敢怠慢于他，可也绝不会有人敢劝阻他。

        而宫里头有能耐管教他的，皇帝忙于政务对他疏于管教，太后不乐意管，淑妃就更别说了。

        上行下效，恐怕太傅那边对叶煦的管教也不甚上心。

        所以当务之急，她要给叶煦找到一个能好好管教于他的老师。

        这个人，要有足够的学识和才华，还不能和成国公一系有利益牵扯，最关键的是，叶煦不会反感他。

        找谁呢？叶珂心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名字，又被她一个一个的否决，这个人品行不端，那个人食古不化，另外一个家里头和成国公府有拐着弯的姻亲关系。

        突然，叶珂脑海里闪过一张脸，一张容貌比女子都艳丽的少年的脸。

        叶珂迟疑了一会，她记得这个少年，祁太傅的长子祁澜。

        论学识，祁澜自幼聪慧过人，素有‘神童’之称,论品行，翩翩君子，其质如兰，论家世，祁太傅一家是标准的保皇党，至于叶煦的态度，端看他和祁澜的熟稔程度就知道他俩关系不差。

        种种条件都符合，可不知为何，一向果决的叶珂罕见地犹豫了。

        最终，她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叶煦。

        “阿煦，你觉得祁澜此人如何？可愿让他做你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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