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0章
恐惧顿时弥漫在众人的心头。
上半个世纪出生的他们，对鬼神之说坚信不疑，正因为如此，围观的人群渐渐四散开来，用着吃饭睡觉的借口打道回家了。
这时，一位警察走进了人群中，眼尖的他看见了刚才说遇见过死亡的那户人家小孩母亲的大婶，急忙用手抓住她的胳膊，并掏出口袋里的警员证证明自己的身份，示意她停留一下，他有话询问。
他问：“这位大姐，你是什么时候遇见那位白姓人家的老婆的？”
大婶的嘴一旦开启，就像泄闸的洪水一般哗哗地说个没停：“也就一个星期前，那天我去买菜，那女的走路不长眼，撞到我了，还不给我道歉，我就说道了她两句，一开始她还和和气气的，到后来我随口骂了一句婊子，她就像只疯狗一样上来扯我头发……”
警官见大婶没有停下的意愿，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大婶的话语，并在记录本上写着：【最后一次出门，一星期前。】
那大婶瘪着嘴，不再说话了，很是无聊地盯着眼前的警察好一会儿，见他忙活着自己的事不再问她话，便环视一圈，发现熟悉的街坊邻居通通都走了，赶紧拔腿离开了这片在她潜意识里弥漫着灾害的地方。
在警官将最后一个字写在记录本后，他抬头，刚才问话的大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但围观人群离开了的这件事与他的任务无关，他回想起刚才报案人员的说辞，恶臭味是四天前就开始的……
这让他将视线移向门口哭泣的男孩身上，所以说，这个男孩和他母亲的尸体少说一起生活了四五天。
这个男孩没发现他母亲死亡的事实吗？而且刚才他所说的母亲给他做饭又是怎么一回事？
带着疑问，警官走向了男孩。
他先自我介绍：“你好，小弟弟，我姓乔，你可以叫我乔叔叔，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孩的声音一抽一抽的，明显是哭久了的后遗症，他答：“白——霆——远——”
警官见男孩并没有抗拒回答他的问题，他继续深入：“最近你家里除了你，你妈妈，还有没有其他人？”
白霆远转过身，眼睛朝黑漆漆的屋内瞟了一眼，似在确认什么，随后他对着警官摇摇头，道：“没有。”
警员接着问：“现在过了午饭时间，你中午吃的什么啊？”
“妈妈做的炸肉丸子，还有昨天晚上剩下的糖醋排骨。”白霆远小心翼翼地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铁质饭盒，并打开，“警察叔叔，妈妈说今天会来好多好多叔叔，应该就是你们了，她给你们做了菜，这盒是你的！”
警官手捧着热腾腾的盒饭，心中却因为眼前这个小孩的举动有着挥散不去的怪异感，他问：“那其他警察叔叔的呢？”
白霆远示意那名警官跟着他，他们一齐来到了厨房，电饭煲里的米饭刚刚煮熟，两个大锅里盛放着的恰好够今天前来的几名警官的菜的份量。
警官内心感到一丝诧异，这绝不是一个十三岁男孩能够独自完成的。可他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询问他：“这些都是你做的吗？”
“不对，是我妈妈。”
白霆远的确没有说谎，她的妈妈好心做出这些菜招待这些警官们，他们却将妈妈的尸体搬运走，这下他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菜了。
所以，他想和眼前的这位姓乔的警官做个交易，“乔叔叔，这些饭菜是我妈妈款待你们的，你能不能把我妈妈还给我？”
这位乔警官只当他是童言无忌，并没有理会他的请求，道：“我刚才联系了一圈你家的亲戚，还有你爸爸……你爸爸只愿意每个月出一千块的抚养费，而你的亲戚中，只有你的婶婶愿意收留你。”
他蹲下来，轻柔地抚摸着男孩细软的头发，问：“你愿不愿意呢？”
白霆远乖顺地低着头，一脸的委屈样，“既然乔叔叔不愿意把我妈妈还回来，又没有人做饭给我吃，那我只能去婶婶家了……”
他回头，看了眼厨房里的冒着热气的菜品，特意嘱咐：“这些菜，乔叔叔可要和你的同事们一起分享啊！”
他见面前的叔叔一脸和善地点了点头，拭去眼角的泪水，笑道：“你们真好！”
说完，他蹦着跳着离开了厨房。下一瞬，他走近了屋内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脸上的笑意凝固，立马恢复了一脸的平静。他对着虚无的空气开口，“妈，你叫我演的这副模样实在太弱智了，我都不相信一个十三岁的人能说出这种恶心的话。”
明明房间内没有窗户，门也紧紧关闭了，却有一阵阴冷的风从白霆远面前拂过。在白霆远的视野中，缓缓出现了一个身体呈现透明状的女人，她面上笑意盈盈，“你在柳生医那偷来的停灵符咒，贴在我那具腐烂的尸体上才过了五天……那个姓白的狗男人就吵着嚷着要把我明天就火化了，我要你给那些警察送饭，是防范于未然。”
她说：“阿远，是妈妈对不起你。”
白霆远缓缓道：“不是的……”
他其实心里清楚，是他父亲将他的母亲送上了饭局，并让她深陷在污泥之中，又是他父亲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让他的母亲饱受流言蜚语的侵害，还是他父亲传播的言论，让他母亲在街坊邻居面前抬不起头。
最后，落得一个自杀的结局。
他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心愿了却，只可惜自己能力有限，只能让她以鬼魂的形态短暂现世。他觉得这世道有时真的讽刺，身为人做不到的事情，只能化作鬼来做。
他这个年纪，作为她的儿子，只能帮她在这里了。接下来只要做好他这个年纪应该做的事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毕竟未来的道路还很长……
可惜，他“亲爱”的同学们并不希望他过得舒畅。
每日早晨迎接白霆远的第一个问候，便是桌上堆积如山的空白作业本。按照往常，他会机械地誊抄完整，只是自从他受到母亲离世的打击，心情日渐烦躁，他将作业本堆积至一旁杨一芳的座位，打算让她来替代他承受班级那群不爱学习的同学的谩骂。
今天有些奇怪，日日早到的杨一芳今天却少有的缺席了。
在上午第二节课打铃时，门口才匆匆跑来了一个身影，乍一看以为是杨一芳，但发觉到她面上那可怖的疤痕时，才反应过来这人是陈晨橙。
她将搁置在桌上的凳子放下，一屁股坐在了杨一芳的位置上，倒头就睡，颇有几分来学校混日子的感觉。
恰好第二节课是班主任的课，讲台上当班主任见到此情此景，生气极了，将一只粉笔头准确地扔在了陈晨橙的脑袋上，并大喊：“陈晨橙，醒醒！你给我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班主任的粉笔头攻击和大嗓门似乎对陈晨橙不起作用，她依旧是头埋在双臂上瞌睡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不知角落里谁大声道了一句：“老师，你就别棒打鸳鸯了！他们两个人的妈都被人xx，我看他们家庭情况如此匹配，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嘛！”
哄笑声渐起，逐渐淹没了讲台上老师的说话声。
接着，“砰砰砰”三声竹篾敲击黑板的巨响，打断了众人都讪笑。
班主任怒吼：“吵什么吵，不要上课吗！”
她气呼呼地指着最后一桌那个带头起哄的学生，“对，就是那个东张西望的男生，自己主动站起来，去走廊里面壁思过！”
这一瞬，班主任的心思都在班级纪律的管理上，也就没再搭理陈晨橙胡乱坐座位的事情。在班主任眼里，反正陈晨橙一天到晚沉闷至极，不用担心她的说话声吵到其他爱学习的学生。
一晃就到了中午，白霆远沉迷在一道数学题的另一种解法中，后知后觉到班里的同学已经走了一大半。
正当他起身时，烫染着非主流发型的男生从座位中站了起来，白霆远数了一下，有五个人，看来他们不良少年的队伍又壮大了。
真是麻烦。
一个瘦高个的非主流男伸出长腿挡住了白霆远出去的道路。
他随地吐了口唾沫，感觉自己非常的炫酷拽地昂着头，说：“今天我们的作业，你好像没写啊！”
白霆远低着头，淡淡地答：“忘了。”
“嗯，忘了，我相信你！”瘦高个轻轻地拍了拍白霆远瘦弱的肩膀，“没事，拿五十块来，正好我们兄弟几个人没吃中饭。下次你记着就行了！”
“我也没钱。”白霆远说的是实话，他家的钱几乎被他的父亲全部拿走了，最近几日他都是吃一顿饿一顿的节奏。
瘦高个回头，询问众人的意见：“兄弟们，咱们班里的好学生不长记性了，该怎么办？”
一人撩起拳头：“打他一顿！”
一人反驳：“他又不是没被打过，恐怕皮早就被打厚了！”
又有一人说：“不是听说他和他妈妈的尸体一起生活了一星期吗？既然他尸臭都忍受得了，还有什么不怕的？”
瘦高个从最后那人的眼神中意会到了他的主意。他粗暴地拎起白霆远的衣领，拖着他向着散发恶臭的厕所走。
……
白霆远在厕所干呕了许久，口中还是经久不散的臭味。
他又用水冲了几遍嘴，还是无用。
这时，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他扭头看去，是陈晨橙。
她问：“你就不反抗吗？”
白霆远没有搭理她，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双眼睛耷拉着，眼眸透露出来的是无所谓的态度。
“好吧，看你这副模样，你也不在意。”陈晨橙说，“但是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副被人欺负的恶心模样。”
“听你这句话，还有这爱管闲事的模样，”白霆远这才道出声来，“倒真有些像杨一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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